“有我的船帆/有我的亲友/如没有他/生活多乏味/从那河湾/寂静的星夜/另一个男孩歌声萦回。”
一首歌从风华正茂唱到垂垂老去,那条大河忽地就浮现在邵雪眼前。西伯利亚的风雪里,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在冰冻的长河上渐渐远去。
“喜欢?”郑素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平常也不见你听什么歌,没想到喜欢这种。喜欢就拿去吧,我妈也不听了。”
“那多不好啊,”邵雪急忙摆手,“到底是晋阿姨的东西。”
“那她下了班我帮你问问她。”郑素年笑笑,“《坦克大战》找不着了,要不看碟?”
“看什么?”
“《喜剧之王》,张祁借的。”
“成。”
郑素年叫邵雪过去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知甫一进门,就被晋阿姨拉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郑叔叔不在,家里只有晋宁和郑素年。晋宁的衣柜和书架都有点乱,好像是刚找过东西一样变得格外松散。床头柜上有个敞开的纸箱,里面整齐地码着书、磁带和几张光盘。
“素年说你喜欢那盘俄罗斯的磁带,问我还要不要。”
“啊,没有晋阿姨,”邵雪有点不好意思,急忙摆手,“我就是听个新鲜,那磁带您留着。”
“留着什么呀,”晋宁有点怅然地笑起来,“叫你过来就是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晋宁便把那个箱子拉到了邵雪面前。里面的书大多是外文书籍,装帧精良,却明显上了年月。晋宁随便翻出一本,指着扉页给她看:“这是我在英国上学的时候朋友送的,《双城记》英文原版。他那时候学汉语,把楔子给我写成了寄语。”
邵雪拿过书,只看到扉页上有人用钢笔整整齐齐地写: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字写得自然是不好看,但一笔一画格外用心。邵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晋宁又拿出几盘磁带。
“你喜欢俄语歌,我就给你找了几盘俄语的磁带。他们唱的东西来来回回就那几样,白桦树、伏尔加河、战争和平和爱情。你随便听听,壳子里都有我写的中文歌词,还有这盘,梅艳芳的,我一个朋友送的。这几张是电影——这个最好看,Legends of the Fall,就是没有中文字幕,你长大点再看……”
晋宁的叙述就像把她的过往在邵雪面前摊开。邵雪只知道晋阿姨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却没想到她的人生已经广阔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邵雪看着晋宁眉飞色舞的样子,忽地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爱的是过去的日子。
在邵雪有记忆的这些年,或许晋宁早已成为一个安分守己的成年人,但没人能不眷恋那样灿烂的青春。
她是为了爱情回来的。
为了爱情,放弃未走过的千山万水,然后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晋阿姨,”邵雪抬起头看着她,“这些东西我不要,您应该留着它们。”
晋宁愣了一下,然后用一根手指按住邵雪的脑门。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晋宁笑起来,“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这些东西留着,毫无意义。”
晋宁站了起来,转身走到卧室的衣柜前。
晋阿姨家的家具都是她和郑叔叔从古物市场上淘来的。没了光泽的木头重新打磨上蜡,就变得焕然一新。好木头里面的东西放久了是有香气的,保存得当,里面的衣物也不会发潮生虫。
她踮起脚翻了翻最上层,然后拽出一个包裹来。
包裹轻得像是裹了朵云,一抖就抖出两件旗袍。旗袍的颜色不一样,蓝的比紫的大些,但都是手工盘扣,双绲边,领子上绣着金线。
她把紫色那条在邵雪身上比画了一下。
“穿不了啦,”晋宁说,“总不能给素年吧。这衣服我自己都没穿过几回,还是找上海的老师傅做的。你个子高,我早就觉得合适你。”
邵雪握着那条旗袍,像捧着一朵云,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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