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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下南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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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风暴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就在意志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破浪号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解体沉没的时刻--

    风,毫无征兆地,减弱了。

    那令人窒息的、仿佛要压碎灵魂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撕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金红色的光芒,如同神仙垂怜的指尖,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幕,斜斜地洒在依旧汹涌、却已不再疯狂拍打船体的海面上。

    天,亮了。

    不是那种豁然开朗的明亮,而是一种带着劫后余生的、朦胧的灰白。但风势确实在迅速减弱,海浪虽然依旧高大,却渐渐恢复了规律。笼罩在破浪号上那令人窒息的死亡阴影,似乎随着黑暗一同在退散。

    精疲力竭的水手们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舷窗外,仿佛不敢相信噩梦即将结束。

    “风...风小了?”

    “天亮了...我们...活下来了?”

    死寂的船舱里,甲板上,响起几声微弱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啜泣。

    赵吉挣扎着站直身体,推开舱门走上甲板,扑面而来的不再是狂暴的飓风,而是带着雨后清新、却依旧冰冷的海风,破浪号如同一个刚刚从绞刑架上放下的死囚,船体遍布恐怖的伤痕:主桅断裂,残存的桅杆光秃秃的;甲板多处破裂,露出下面黑黢黢的舱室;船舷严重变形,几门副炮不知所踪;到处是散乱的缆绳、破碎的木板和干涸的血迹。整艘船都在发出低沉的、痛苦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然而,它终究是扛过来了。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补给损失比预想的更严重,虽然淡水储存在之前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如今可以靠雨水加以补充,但这场风波吞噬了两艘补给船,如今就连原本计划支撑数月的粮食在风暴中受潮霉变了大半,珍贵的药品也所剩无几。

    饥饿和淡水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迅速笼罩了这支小小的船队。

    海图一片空白,如今的他们成了真正的拓荒者,白天,依靠星盘和罗盘艰难定位;夜晚,则警惕地观测着陌生的星图,试图找到指引方向的南十字星。

    海鸟成了珍贵的信号。每当发现成群的海鸟向某个方向飞去,船队就会调整航向跟随,靠着这种原始的方法,在淡水告罄的前一天,船队终于发现了一串零星的小岛。

    岛屿大多是荒芜的火山岩礁,怪石嶙峋,植被稀疏,但每一次靠岸都如同久旱逢甘霖。水手们像疯了一样冲下船,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挖掘礁石缝隙里的贝类、海胆,采摘岛上仅有的、酸涩难咽的野果,甚至捕捉那些笨拙不怕人的海鸟,淡水是最大的难题,只能靠收集雨水和挖掘岛上可能存在的、微小的淡水渗坑。

    赵吉也和水手们一起在滚烫的礁石上攀爬,双手被锋利的牡蛎壳划得鲜血淋漓,只为撬开那一点点带着腥味的肉,他学着辨认能吃的海藻,忍受着那滑腻恶心的口感强行咽下,有一次,他们在一个稍大的岛上发现了一片稀疏的椰林,狂喜的水手们爬上高高的椰子树,敲下青椰。清甜的椰汁和雪白的椰肉,成了那段艰难岁月里最奢侈的美味,赵吉捧着椰子,贪婪地吮吸着甘甜的汁液,那一刻的满足感,远胜于宫城里的任何珍馐。

    然而,好运不会一直眷顾,更多的时候,岛屿贫瘠得令人绝望,有一次,他们登上一座看似绿意盎然的岛屿,却发现岛上的淡水带有咸涩味,根本无法饮用,还有一次,水手们兴高采烈地捕杀了一群从未见过的、形似大老鼠的海岛生物,烤熟后分食,结果多人上吐下泻,险些丧命。

    疾病开始蔓延,坏血病的征兆--牙龈出血、关节疼痛--出现在一些长期缺乏新鲜蔬果的水手身上,痢疾也在狭小潮湿的船舱里悄然滋生,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再次弥漫开来。

    赵吉成了维系这支濒临崩溃队伍的最后纽带,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尊贵了,但他不再只是发号施令,而是身体力行,他将自己分到的食物和淡水,悄悄省下一点分给病得最重的水手,他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帮助别人处理那些令人作呕的伤口,他每晚都坚持在甲板上巡视,哪怕只是拍拍值守水手的肩膀,说一句“辛苦了”。

    有因为疾病而死去的水手在闭眼之前问他:“公子,南边,真的有那么一块可以养活很多魏人的大陆吗?”

    “有的,”赵吉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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