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旗袍和布料,狭长的铺面深处坐着个女人。
邵雪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漂亮女人也不少。可是那个女人抬头的一刹那,她还是呼吸一滞。
“您要做旗袍吗?”
她轻飘飘地开了口。
屋子里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柏昀生迟疑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转动着桌子上的玻璃杯。他说:“我和薛宁……她爸爸实在帮了我太多忙。”
“那你就别在这儿立牌坊。”
柏昀生一愣:“郑素年,你骂谁呢?”
“我骂你呢。”郑素年抬头,轻蔑地看着他,“骂得不对?”
“这个可以改,”女老板抿着嘴笑,“从小改大难,从大改小好改。”
邵雪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店里有个本子,邵雪走过去写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一边写一边聊起天来:“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
“四年了。”
“就做旗袍定制啊?”
“对,都是些小单子,好做。”
“现在高定那么火,我有几个朋友都去做了。我看你手艺这么好,怎么不考虑考虑?”
她低下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想碰。现在这样,挺好的。”
邵雪点点头,又看了一遍自己的信息有没有写错。
“你店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对方欣然应下:“是呀,蛮好听的,还是别人给我取的呢。不过现在就我一个老板。”
“啊?”邵雪有点好奇,“那那个人去哪儿了?”
对方面色如常:“死了。”
邵雪吓得手一哆嗦,在刚才写的字上画了一条三厘米长的黑线:“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问的。”
“没关系的,”女老板笑吟吟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很早以前就死了,只不过我知道得比较晚而已。”
邵雪语塞,过了半晌安慰道:“人固有一死,节哀顺变。”
“真的没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也不觉得难过。”
看她真像没什么的样子,邵雪便低头把自己被画花的电话号码在旁边又写了一遍。
屋子里没开灯。
椅子翻倒,酒水洒了一地。郑素年在三分钟前摔门而去,留下柏昀生躺在地板上。
地上有玻璃碴子,把他的手臂割出几道伤口。他艰难地爬起来,手掌忽地一阵剧痛。
血一滴一滴地流进泼洒在地板上的酒液之中,变成了一摊血水。
门口传来响声,吊灯“吧嗒”一声被点亮。
一阵急促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薛宁被满地狼藉吓得短促地尖叫起来,随即便要伸手去扶柏昀生。
“你别过来。”他低沉的声音好像一只受伤的狼,让薛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柏昀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如过电影似的开始过自己这一生——
十七岁,他说:“咱们以后,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好不好?”
二十一岁,他说:“你知道的,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什么也不敢错过。”
二十五岁,他说:“我要是能娶你就好了。”
二十六岁,他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今年他二十九岁。
他二十九岁,一身的酒,一身的血,一身的往事不可追。
柏昀生想,他从今天起,死了。
他不再是柏昀生,而是一个自己也不知道姓名的人。那个爱着顾云锦的人已经死了,那个做了无数见不得人也拿不出手的事的柏昀生,已经死了。
不然他会疯的。
他现在是一个新的人。
然后他抬起头,握住了薛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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