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你眉宇间有几分熟悉的神气!
原来你是崇岳的侄子!
世界真小,真小啊!”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涌上林怀安心头。
他穿越以来,关于三叔的信息支离破碎,只知道他当了兵,可能在前线,是家族的一个隐痛与牵挂。
此刻,竟然意外地遇到了三叔的高中同窗!
他急切地追问:
“李先生,您……您能跟我讲讲,我三叔……他高中时是什么样子的吗?”
李志红先生示意林怀安坐下,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陷入了悠长的回忆之中,语调沉静而充满感情:
“你三叔林崇岳啊……那时候,可是我们温泉中学环谷校区的一号人物。”
他的嘴角浮现出温暖的笑意,“中法大学附属温泉中学,你知道的,就在西山脚下,当时提倡‘勤工俭学’,‘手脑并用’,校园里有农场、有理化工厂,我们半天读书,半天还要参加劳作。
你三叔那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在那个时候就显露无疑了。”
“记得有一回物理实验课,测量重力加速度。
他做的数据总比理论值偏差大一点,大家都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可他偏不。
一连三天,每天下午劳作课结束后,他都一个人泡在实验室里,反复调试单摆,核对刻度,计算到天黑。
最后连实验员先生都被他感动了,陪着他一起找原因,发现是支架有极其微小的松动。
就是这股轴劲儿,让他理科成绩,尤其是物理,一直名列前茅。”
李志红的目光变得深邃:
“不过,你三叔绝非死读书之人。
他身体强健,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后卫,在场上拼抢极其凶狠,同学们都叫他‘小林铁闸’。他也重情义,班里有个同学家境贫寒,他常常把自己带的伙食分给对方一半,还说是自己‘吃不完’。”
李志红先生的语气渐渐低沉下来,窗外的朝阳似乎也黯淡了几分,气氛变得凝重。
“那时候,北平城也不平静。
民国十五年1926年三月,为了反对日本等八国提出的‘最后通牒’,城里各大中学的学生决定举行请愿游行。
我们温泉中学也组织了队伍。
那天,天色阴沉得像块铅,我和你三叔,还有好多同学,都去了。
队伍走到铁狮子胡同段祺瑞执政府门前……”
李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继续:
“……枪声,毫无征兆地就响了。
不是鞭炮,是真正的子弹!
呼啸着从耳边飞过!
人群瞬间大乱,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我被人流冲得晕头转向,摔倒在地,眼看就要被踩踏……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把我拽了起来,是你三叔!
他额头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流着血,眼睛赤红,冲我大吼:‘志红!快跑!往胡同里跑!’”
“他半拖半拽着我,躲进一条死胡同的杂物堆后面。
我们俩紧紧靠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外面持续不断的枪声和惨叫声。
过了不知多久,枪声渐歇,我们才敢探头,看到的是……是满地狼藉,是……是倒在血泊中的同学……那天,就是震惊全国的 ‘三一八惨案’。”
“回来的路上,你三叔一直沉默着,脸色铁青,拳头攥得死死的。
走到学校门口,看着‘中法大学附属温泉中学’的牌匾,他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了一句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
‘志红,看来,光靠读书、请愿,是救不了这个国家的。
有些东西,恐怕非得用血和火来洗刷不可!’”
“从那以后,你三叔变了很多。
他依然努力读书,但眼神里多了一种以前没有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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