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在世时帮他缠的,现在老伴走了,线松了他也没舍得换 ——
“听说小林老板你这儿生意旺,过来瞅瞅新鲜。”
他自己拖过个小马扎 —— 那马扎是林凡上个月从废品站淘的,藤条断了两根,用铁丝拧着凑合用,坐上去还会 “吱呀” 响,像老太太的咳嗽声 ——
屁股刚沾着凳面,就掏出烟荷包。
蓝布荷包上绣着朵蔫了的牡丹,丝线都松了,花瓣的边角磨得快要看不清,针脚还歪歪扭扭的,是钱老西老伴年轻时绣的,她手笨,绣了半个月才绣好。
他慢悠悠往烟锅里填烟丝,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又粗又大,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黑泥 ——
是早上翻废品站的旧书堆蹭的,那书堆里全是灰尘,呛得他咳了半天 —— 可动作却比绣花针还细,烟丝填得匀匀的,没撒出半粒,显然是做惯了这活,几十年没改。
“听说…… 你这儿也收旧书?”
这话像根裹着烟油子的细针,轻轻戳在林凡心上。
他抱着笑笑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孩子被勒得哼唧了一声,小眉头皱成个小疙瘩,眼角还沁出点泪,小手攥着他的衣服更紧了,指甲轻轻掐进他的胳膊,不疼,却让他心里一软。
林凡赶紧用掌心轻轻拍着她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服传过去,声音裹着为人父的软:
“您可别听人瞎传,我哪懂收书啊。就是这丫头,”
他指了指怀里的笑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颊 —— 还有点低烧,温温的,像晒过太阳的棉花。
“打小就喜欢看画儿,新玩具买不起,我就寻思着收点旧小人书给她翻着玩,撕了丢了也不心疼。
再就是省城有个表叔,在省图书馆搞民间文化研究,专门收集老物件,前阵子打电话让我帮着留意点,说是凑个数做资料,也没说要多好的。”
他把 “女儿” 和 “表叔” 这两块挡箭牌举得稳稳的,语气自然得像说 “今天中午吃了面条”,连眼神都带着点 “没见过世面” 的憨态 ——
仿佛收旧书真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犯不着钱老西这样的老行家特意跑一趟。
钱老西划了根火柴,“嗤” 的一声,火苗子窜起来,映亮他皱巴巴的脸。
那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尤其是眼角的纹路,像被刀刻过似的,一道叠一道 —— 老辈人都说,常年眯着眼琢磨生意、算差价的人,眼角都会长这样的纹。
他点燃烟袋,猛吸了一口,烟雾裹着焦糊味飘出来,模糊了他的眼,只露出个叼着烟袋的剪影,烟袋杆上的棉线在火光下泛着淡蓝。
“图书馆的研究?那可是文化事儿。”
他又吸了口烟,烟袋锅子亮了亮,红火星子在暗处闪了闪,像颗小灯笼,才缓缓吐出烟圈。
烟圈飘到棚顶的石棉瓦上,撞散了,碎成一缕缕青烟,有的飘到笑笑面前,林凡赶紧侧了侧身,挡住烟味 ——
孩子咳嗽还没好,闻不得烟 ——
“不过,小林老板,你这‘凑数’,量好像不小啊?
我咋听说,你都跑到下面李家庄、王台镇去收了?
还按废纸价高不少给 —— 人家收废纸五分钱一斤,你给一毛?这可不像是给孩子玩的路数。”
林凡的喉结悄悄滚了滚,像咽了口没化的冰 —— 他没想到这老狐狸消息这么灵通,连他去李家庄的事都知道。
上周去李家庄收书,他特意选了个雨天,以为没人注意。
那天的雨是瓢泼式的,砸在自行车棚上 “噼里啪啦” 响,他穿的旧胶鞋鞋底有个小洞,骑到半路时,雨水灌进鞋里,脚泡得发白,每踩一下踏板,都 “咕叽” 响;
到李家庄时,裤腿卷到膝盖,还是湿得往下滴水,冷得他腿肚子直打颤。
老农住在村东头的土坯房里,门槛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 “滑溜溜” 的,林凡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老农才披着蓑衣出来 ——
那蓑衣是棕褐色的,上面还沾着稻草 —— 手里攥着用蓝布包着的《三打白骨精》,蓝布都洗得发白了,老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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