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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荣府余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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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说厨房为着两斤腊肉闹得不可开交,当家人的体面都丢尽了!“

    她忽然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捶胸而泛白,震得鬓边银簪上的珍珠流苏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迸开。圆润的珠子接二连三地滚落满地,在青砖上骨碌碌乱转,像极了老太太房里那些散落的账本,每一页都记满了入不敷出的亏空。

    “往后可怎么...“ 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一阵酸苦,那是昨夜强咽下的安神汤残留在胃里翻涌。她踉跄着扶住妆奁,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镜缘,镜中映出鬓边珍珠步摇歪斜,倒像极了这摇摇欲坠的管家权。绣着金线缠枝莲的软缎被攥出深深褶皱,金线在日光下刺得眼疼,恍若扎进肉里的银针。满地乱滚的珍珠原是昨日赏给丫鬟的月例,此刻却像散落的碎心,在青砖上撞出清泠泠的回响。

    她望着西角门方向,那里正传来婆子们争执的喧哗。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乱撞,惊起廊下两只白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国公爷出殡那日,王夫人捧着账本笑意盈盈的模样。那时檐下的紫藤开得正好,哪像如今满院枯枝,连廊柱上的朱漆都剥落得不成样子。“当年国公爷在世时,府里哪有这般腌臜事?“ 她对着空荡荡的镜中影喃喃,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妆奁上,碎玉般的脆响惊得廊下小丫头匆匆避过。

    风卷着竹影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碎影,青灰色的影子在素白宣纸上蜿蜒游走,恍惚间竟像是族谱上密密麻麻的族人名讳在簌簌颤动。案头摊开的《贾氏宗谱》里,先祖画像上国公爷腰间的蟒纹玉带泛着冷光,那威严的目光透过岁月的迷雾,将她鬓角新添的白发都照得发亮。案几上的青铜香炉青烟袅袅,缭绕间似化作荣国府飞檐斗拱的轮廓,却又在风起时散作虚无。

    她伸手抚过族谱上 “世袭一等将军” 的烫金字样,指尖传来的粗粝触感混着陈年墨香。窗外突然一阵急雨,打在湘妃竹帘上噼啪作响,惊得案头镇纸下的账簿簌簌翻动。那上面潦草记录着各房月例缩减、田庄收成锐减的字迹,在雨水中洇成模糊的墨团。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她恍惚看见先祖跨马出征的旌旗猎猎,而如今荣国府门前的石狮子都落满了灰,门可罗雀的光景与往日的钟鸣鼎食恍若隔世。

    那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喉头发紧。茶盏里浮沉着几片蜷缩的碧螺春,茶水早已凉透,映着她眼底血丝密布的倒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缠枝莲纹,釉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初进荣国府时,老祖宗亲手赐下的这对茶器,彼时鎏金缠枝纹还熠熠生辉,如今却在烛火下泛着黯淡的光。

    墙上 “诗礼簪缨” 的匾额在暮色中褪成惨白,廊下积雨顺着瓦当滴落,将青砖上 “荣禧堂” 的朱漆字迹冲刷得愈发黯淡。雨帘中隐约传来小厮们搬运物件的嘈杂声,混着远处厨房飘来的残羹馊味,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门庭若市时,连猫儿狗儿都沾着富贵气,如今却连廊下的石狮子都蒙着层灰。

    不知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这日渐衰败的荣国府,唯有竹影依旧在窗棂上摇晃,将她佝偻的身影与族谱上的祖先画像叠成一重苍凉的剪影。供桌上的香早已燃尽,烛泪蜿蜒如蜿蜒的泪痕,在泛黄的族谱扉页晕开。铜制香炉积着厚厚一层灰,那曾是太爷爷受封时御赐的物件,如今却蒙尘黯淡,再不复往日光泽。

    恍惚间,她看见太爷爷骑着高头大马接圣旨的威风,大红绸缎制成的圣旨迎风招展,随从们高举的旌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见祖母当年协理宁国府时掷地有声的训话,那声音穿过雕花隔扇,让府中上下人人屏息。可那些鲜活的场景,都像这檐下的雨珠,坠地便碎成一滩水痕。雨势渐急,敲打在青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丫鬟婆子的嬉笑低语形成刺耳的反差,更显此刻祠堂的死寂与凄凉。

    24. 谣言四起一

    邢夫人裹紧月白织锦斗篷,踩着青石板上未化尽的薄霜往西南角疾走。檐角冰棱坠落,在她脚下迸溅出细碎晶莹,倒像是她眼底将落未落的泪。转过垂花门时,袖中那封字迹潦草的密信硌得掌心生疼 —— 那是昨夜三更,陪房王善保家的冒雪送来的,信上歪歪扭扭写着 “王夫人要撤周瑞家的差事“。

    穿过月洞门,潮湿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下人们住的五间大瓦房前,三个婆子正蹲在砖砌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她们沟壑纵横的脸忽明忽暗,其中梳着银线纂儿的老妇压低声音:“听说太太屋里新来了个扬州瘦马...“ 话音未落,青灰砖墙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众人回头,只见邢夫人踩着三寸高的掐银丝花盆底鞋,裹着猩红猩猩毡斗篷立在晨雾里,眉间霜雪未化。

    烧火的刘嫂子吓得把火钳当啷掉在地上,滚烫的火星溅在粗布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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