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国,神京。
夜浓如墨,却掩不住城南李府冲天而起的血腥气。
残肢断臂散落庭院,凝固的鲜血染红了青砖,渗入缝隙,勾勒出诡异狰狞的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还有一丝丝内脏破裂后特有的腥甜。几只胆大的寒鸦落在屋檐,猩红的眼睛盯着下方,发出断续嘶哑的鸣叫,为这死寂添上最后一点活物的声响。
三日前,城南富商陈满堂一家二十三口,连同护院仆役,一夜之间尽数殒命。现场一片狼藉,陈满堂肥胖的身躯被利刃钉在堂前影壁之上,双眼圆睁,写满惊骇与不甘。致命的伤口边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玄气痕迹,冰冷、锐利,如同毒蛇的牙印。
这缕气息,像一道冰冷的指路箭,无声地指向城西那片占地极广、门庭森然的府邸——李家。
青州府执法队队长李莽,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的粗豪汉子,此刻却如同暴风雨前压弯的芦苇,单膝跪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他宽阔的背脊紧绷着,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冷汗,浸透了玄黑色的执法队劲装。
在他前方,是空旷得令人心悸的执法殿。
大殿穹顶高远,隐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只有几盏嵌在玄铁立柱上的幽蓝色晶石灯,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光芒,勉强照亮殿心一小片区域。光线勾勒出李莽微微颤抖的轮廓,却照不透更远处的深邃。寂静无声,唯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耳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主上…”李莽的声音干涩沙哑,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李家…不肯交人。”
他不敢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膝前寸许的地面,那黑曜石光滑如镜,映出他此刻惶恐不安的脸。
黑暗中,无声无息。
那股无形的压力却骤然增强。李莽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无比艰难,肺部每一次扩张都如同吸入烧红的铁砂。额角、脖颈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汇成细流,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李家主…李崇山,”李莽强忍着那股几欲窒息的恐怖威压,艰难地复述着对方狂妄的言辞,“他说…他乃皇气武师,受朝廷供奉…执法队…无权动他…”
“他还说…”李莽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屈辱,“若执法队不识抬举,敢踏进李家一步…便让…让卑职等人…有来无回…”
“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毫无预兆地从大殿最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里传来。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磁性,却如同九幽之下的寒冰碎裂,瞬间冻结了李莽的血液,将他全身的肌肉都冰封在原地。那笑声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随着这声轻笑,大殿深处那片绝对的黑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缓缓漾开涟漪。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中浮现。
他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穿着一袭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玄色长袍,袍角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玄色、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李莽只是极其短暂地、下意识地向上瞥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走、冻结、碾碎!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波动,没有愤怒,没有轻蔑,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和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这双眼睛的主人看来,都不过是尘埃草芥,生灭无由。
暗部执法主——王霄。
一个名字,便足以让神霄国六十八城所有执法队员如履薄冰,让满朝勋贵闻之色变,让帝王也需礼让三分的恐怖存在。无人知晓其来历,无人知晓其修为深浅,只知道他与帝王平级,是悬在整个神霄国头顶、那柄最为锋利也最为无情的执法之剑!
王霄没有看李莽,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大殿厚重的墙壁,落在了遥远的城南那片血腥之地,又或者,落回了更久远、更黑暗的过往。
“无权?”王霄开口了,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玄铁相互摩擦,低沉、冰冷、毫无起伏,“谁定的权?”
李莽深深低下头,不敢回答。
面具后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了李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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