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忘了冥律之本么?”
女王语调沉静如万丈深潭,每一个字重若千钧,清晰地敲打在冰冷的空气里,如同在幽冥法典上刻下箴言。
“生死簿上,朱笔所载,他阳寿未尽。天命枷锁尚未自行解开,其命格轨迹尚未抵达终局。我等执掌幽冥引渡之责,循天道而行,岂能越俎代庖,强行拘魂?此乃逆天而行,非止违背冥律,更悖逆生死轮转之根本法则!”
她微顿,那双能穿透幽冥与现世壁垒的深邃眼眸,骤然转向洞穴入口处翻滚着阴云的虚空,目光锐利如电,仿佛洞穿了表象。
“况且,长老难道没有察觉……这方寸之间,除了你我,还有别的、并非善意的‘眼睛’在觊觎着这缕特殊的魂魄么?那贪婪、污秽、渴望吞噬一切痛苦与绝望以滋养自身的邪恶气息,如同附骨之疽,可瞒不过我。”
引魂长老周身内敛的死亡气息骤然一凝,如同冰封湖面那瞬间的绝对冻结!
枯瘦手指下意识地紧握法杖杖身,嶙峋指节因用力更显突出,法杖顶端浑浊水晶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警觉的嗡鸣。
他沉默片刻,兜帽缓缓转向女王方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被点破的凝重与后知后觉:
“陛下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是老朽失察了。那……依陛下之意,该当如何?此子魂魄孱弱如斯,前尘酷烈,纵留阳世,亦恐难存,更遑论邪祟环伺。”
女王没有立刻回答。
她缓步走向少年,玄色旗袍下摆拂过冰冷潮湿、布满细小尖锐贝壳碎片的礁石地面,却未染纤尘。
她在少年身边蹲下,玄色衣料与少年湿透褴褛的衣衫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凝视着少年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也因剧痛和灵魂撕裂而紧蹙的眉头,倾听着他唇齿间断断续续溢出的、微弱却执拗如诅咒般的呼唤:“妈……妈……妈……”
她的眼神随之变幻——
时而如见幼子受难,母亲本能的痛惜揪心;
时而是对命运那近乎恶毒的捉弄与翻云覆雨手笔的深沉无奈;
最终,所有情绪沉淀为磐石般不容动摇的决断,一种超越个人情感的、基于幽冥权柄与更高法则的裁决。
她伸出右手。
那是一只保养得宜、皮肤细腻却刻满岁月痕迹的手,掌心向下,悬停在少年被冰冷海水浸透、毫无血色的额头上方寸许之处。
没有吟唱古老咒文,没有结任何法印仪式,她的掌心骤然亮起一团纯粹到极致、柔和却蕴含莫测伟力的幽蓝色光芒!
如同将最深沉夜空的精华凝聚于方寸之间,深邃宁静,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能抚平灵魂最深创伤、冻结沸腾记忆的奇异力量,缓缓倾泻而下,如温柔的蓝色纱幔将少年痛苦扭曲的头颅轻柔笼罩。
奇异幽蓝光芒无声地渗入少年冰冷的肌肤。
刹那间,沈俊宇原本因剧痛而扭曲僵硬的面容开始剧烈变幻!
如同被无形之手以超越时光的速度,飞快翻动一本浸透血泪绝望的厚重书卷。
他时而五官因极度恐惧窒息而狰狞变形,眼球在紧闭的眼睑下剧烈滚动;
时而又仿佛瞬间沉入童年残存的零星温馨片段,干裂的唇角竟无意识向上牵扯,露出一抹纯真得令人心碎的微笑;
然而下一刻,微笑便被更深更黑暗的纠结怨毒刻骨的恨意吞噬,整张脸扭曲成痛苦愤怒的漩涡……
记忆的洪流,那些被封存在灵魂深处、足以摧毁任何清醒意识的酷烈片段——
父亲的咳血、母亲的“背叛”、养父的温情与“死亡”、苏家的“仇恨”、断崖上的推落、蓝布包裹的真相、深渊的绝望——
在紧闭的眼睑下激烈冲撞撕扯,仿佛要将他的头颅从内部炸开!
身体也随之无意识地扭动、痉挛。
女王神色平静无波,唯有额角渗出极其细密、几乎看不见的汗珠,以及周身散发出的、磐石般的专注,显示着进行如此精密的记忆封印消耗着难以估量的心神力量。
幽蓝光芒稳定持续地输出,如同最精密的灵魂织梭,将那些狂暴的记忆碎片,小心翼翼地梳理、包裹、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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