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幅万国来朝的繁荣,也有了这无边无际、沉重得让他时常喘不过气的责任与...孤独。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
顾怀缓缓睁开眼,御案上的烛火跳跃了一下,将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身影投在巨大的地图上。
真的,好长一段路啊。
从路边水沟里等死的逃荒少年,到执掌天下、接受万国使节朝拜的帝王。
这一路,他失去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他见过最底层的绝望与挣扎,也经历过最高层的阴谋与杀戮,他利用过无数人,也被无数人利用过,他推行过善政,也下达过株连九族的残酷命令,他内心深处,那个提着柴刀在风雨中奔跑的少年似乎从未远去,时时提醒着他这世界的冰冷与残酷;而帝王的冠冕和责任,又迫使他必须看得更远,必须冷酷地权衡,必须为了所谓的“大局”和“未来”,做出许多身不由己的选择。
他彻底融入了这冰冷的紫禁城,成了这庞大帝国机器最核心、也是最孤独的部件。
未来会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
江南的丝织工坊里,那些轰鸣的蒸汽机,是否会像另一个世界那样,最终孕育出颠覆性的力量?博安洲的殖民浪潮,会将大魏带向星辰大海,还是最终反噬自身?与西方的接触和贸易,是会让大魏吸收养分变得更加强大,还是会提前引爆文明的冲突?这个世界线的历史,将会走向何方?
皇位的传承,难道还要继续世袭罔替下去?这个制度本身,难道就是最优解吗?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深知其弊端,但他有能力改变吗?在眼下这个生产力条件下,在一片废墟刚刚重建、内部矛盾依旧错综复杂的帝国,贸然进行过于超前的改革,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能做的,或许只是当一个“守旧”的皇帝,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尽力推动生产力的缓慢进步,播下一些种子,为后来者铺一点点路,真正的巨变,或许需要几代人的时间,需要物质基础积累到一定程度,才会自然而然地发生。
但那一天,会到来吗?
他希望能。他希望自己走过的这条路,受过的这些苦,做出的这些牺牲,最终能换来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一个或许不算完美,但至少能让更多人活下去、活得更好一点的盛世,一个华夏文明能真正走向海洋、拥抱世界、避免屈辱的未来。
这或许就是他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所在吧。
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尽管孤独与疲惫常伴左右。
但他,别无选择。
......
翌日,太极殿大朝会。
景阳钟鸣,九响浑厚。
文武百官,各国使节,依序鱼贯而入,太极殿内,蟠龙金柱,金砖墁地,气象万千,比之顾怀刚登基时,更添了几分威压与繁华。
百官队列中,多了许多新面孔,有从龙功臣,有科举新锐,也有归附的辽、夏、高丽降臣。他们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开拓进取的朝气,但也夹杂着对权力和海外财富的贪婪。
各国使节队伍更是蔚为壮观,高冠博带的高丽、倭国使臣恭敬有加;身着艳丽服饰的南洋诸王使者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来自西域乃至波斯的商人使节,眼神中充满了对贸易的渴望;皮肤黝黑的非洲酋长之子,戴着巨大的黄金饰品,局促不安;而那几位葡萄牙特使和意大利传教士,则面色复杂,既有不甘屈辱的愤懑,又有对东方帝国强大实力的深深敬畏,还夹杂着一丝对潜在利益的算计。
“陛下临朝--!”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顾怀身着玄黑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步登上丹陛,端坐于龙椅之上。冕旒微微晃动,遮住了他部分眼神,令人看不清喜怒。
繁琐的朝仪之后,重头戏终于到来。
鸿胪寺官员高声唱喏,引导各国使节依次上前,呈递国书贡礼,说着一早背好的、拗口的颂圣之词。
葡萄牙特使脸色苍白,用颤抖的手捧上国书和礼单--其中包括了被迫承诺的贸易优惠条款和一批西洋奇器,语气干涩地表示“友好通商”的愿望;意大利传教士则献上精美的圣经、十字架和自鸣钟,试图表达“传播福音”的请求,被顾怀淡淡一句“朕于百家学说,兼容并蓄,然教化之事,自有章法”轻轻挡回,让他们先去鸿胪寺学习“天朝礼仪典章”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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