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叫我陛下,”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合适的词汇,“他们...需要那个位置,需要一个人坐在那里,就像...就像你批奏折,需要坐在龙椅上一样。”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却清晰地勾勒出她内心深处那份无法言说的重量--那并非对权力的眷恋,也非对公主身份的认同,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一种对那些将她推上神坛、也将希望寄托于她身影的党项遗民,无法彻底割舍的牵连,是夏则耗尽心血点燃的星火,在她心底留下的一丝余烬。
顾怀看着她,眼神里的锐利渐渐被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理解所取代,他伸出手,这次没有碰她,只是覆盖在她放在书案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温热,带着常年握笔和握剑留下的薄茧。
“我懂,”他低声说,“你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了那个西夏公主,你只是...把夏则那老狐狸的执念,把那些党项遗民的期盼,把那段在西凉挣扎求存的日子...都装进心里了,像背着一个包袱,丢不掉,也放不下。”
莫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反手,轻轻地、却坚定地握住了他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手。
“不过,”顾怀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松而笃定,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混不吝的自信,“现在,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是我的莫莫,是大魏的贵妃,这就够了,忘掉西夏吧,忘掉你曾经去过那里,也忘掉那些原本就不应该由你背负的责任。”
莫莫看着他,清澈的眼底映着他笃定的笑容,过了几息,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试过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忘不掉。”
顾怀微微一怔。
莫莫的目光越过他,再次投向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这重重殿宇,望见那片遥远的、风沙弥漫的土地。
“西夏,夏相...还是会很难,”她轻轻地说,“西夏以后该怎么办?夏相他,为了西夏...把自己都烧尽了。”
她想起了兴庆宫文华殿里,那个鬓角早早染霜、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后疲惫揉着眉心的身影,想起了他最后看向自己时,那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眼神,有愧疚,有释然,也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顾怀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探入自己宽大的行龙服袍袖里摸索起来。
“我这两天,收到一份东西。”顾怀松开了她的手,取出一份被火漆封缄、又被小心拆开过的密函,函套是普通的深青色,没有任何标识,但纸张的质地和边缘磨损的痕迹,都透着远道而来的风尘仆仆,他将其轻轻放在炕桌上,推到莫莫面前,“通过锦衣卫最隐秘的渠道送来的,你看看。”
莫莫的目光落在那份密函上,她没有立刻去拿,只是静静地看着,半晌,才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拿起,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夏则那熟悉的、力透纸背却难掩疲惫的字迹,不是奏疏的格式,更像是一封私信,却又字字千钧。
“...臣夏则顿首再拜...西夏复立,本赖天朝威德,魏主洪恩...然国小力微,夹缝求生,仰人鼻息,名为藩属,实难自立...党项遗民,久沐华风,心向中原久矣...与其困守虚名,坐待倾覆,不若举国内附,永为臣藩...恳请陛下圣裁,去西夏国号,废帝制,置河西道,设州府,行郡县...夏主...降封凉国公,世镇河西...臣,愿领河西道安抚使,竭尽残躯,抚民安边,导耕织,兴文教,促其渐融华风,永绝边患...”
莫莫的瞳孔出现了几丝颤抖。
归化!内附!去国号!废帝制!
这是夏则写的?是那个为了“西夏”二字可以把自己变成鬼魂,可以背负万千亡魂执念,可以忍辱负重十八载,甚至不惜将她这个无辜者推上祭坛也要让党项旗帜重新飘扬在西凉土地上的夏则...写的?
他竟然主动提出,要亲手埋葬他耗尽半生心血、燃烧一切才复活的西夏国祚?!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莫莫,她握着羊皮纸的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顾怀,清澈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难以置信”的剧烈情绪波动。
“他...他怎么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怀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却勾起一抹复杂难言的弧度,他说:“我看到这个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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