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大魏,恭贺陛下,公子...吉人天相。”
顾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这具青衫下的冰冷灵魂,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
“滚下去吧。”
杨哲无声地行了一礼,青衫飘动,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间杀机骤起又骤散的暖阁,一位宦官上前引路,他如同一个幽灵,融入了宫墙外初秋微凉的暮色之中。
而在彻底消失于转角之前,他停下了脚步,回望了一眼,那处暖阁的灯火依旧明亮,那位年轻的帝王依旧雄才大略,只可惜,坐了半年的龙椅,却仍旧是个...不合格的皇帝。
“大人?”宦官疑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杨哲回头,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位公公,刚才我有些走神。”
“啊,没事没事,大人是第一次进宫吧?”
“的确是。”
“那就对啦,好多大人第一次进宫,都是这般容易走神,咱家之前还遇到过有大人走错了路,被侍卫捉起来的呢!所以大人你可要好好跟着,可别左顾右盼...”
这个宦官应该是有些嘴碎,絮絮叨叨地说着,杨哲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笑意温和。
没事,你终究,会变成那样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他想。
......
靖平元年,八月二十三。
钱塘江口。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地压在海平线上,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毡布,将初秋本该有的高远澄澈彻底吞噬,浑浊的江水裹挟着上游的泥沙,与东海无垠的深蓝在入海口处激烈地撕扯、交融,翻涌起无数肮脏的黄褐色泡沫,咸腥的海风失去了夏日的暖意,带着料峭的寒意,卷动着鸥鸟零落而尖利的啼鸣,刮过人脸,留下粗粝的沙粒感,也刮过江海上那几艘缓缓驶近的“船”。
不。
那还能称之为船吗?
领头的,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大魏海军“伏波”级战船的轮廓,但此刻的它,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雄壮与威武,巨大的船身遍布着触目惊心的伤痕--主桅从根部折断,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残桩,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前甲板整个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破口,露出里面黑黢黢、如同巨兽口腔般的舱室结构;两侧船舷严重变形扭曲,如同被巨人的手掌狠狠揉捏过,厚实的柚木板裂开巨大的缝隙,边缘翻卷着,露出里面被海水浸泡得发黑的木茬;船身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深褐色的锈迹和灰白色的盐霜,厚厚一层藤壶、牡蛎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贝类,如同丑陋的痂皮,覆盖了大半船体,随着船身的晃动,一些枯死的海藻和破碎的渔网残片簌簌掉落。
它身后跟着的两艘补给船,更是凄惨,一艘船舯部几乎断裂,仅靠几根粗壮的缆绳强行捆绑维系,吃水线深得吓人,每一次晃动都让人揪心它会立刻解体;另一艘则彻底失去了桅杆,像一片巨大的朽木,只能依靠破浪号拖拽,才能艰难挪动,所有的船帆都破败不堪,如同乞丐身上褴褛的布片,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
没有想象中的凯旋号角,没有岸上人山人海的欢呼,巨大的钱塘港码头依旧喧嚣,但这份喧嚣与它们无关,卸货的力工、讨价还价的商人、修补渔网的渔民,目光只是在这几艘突然闯入的、如同从地狱归来的破船上短暂停留,带着惊愕、茫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便又迅速移开,投入到各自营生的洪流中,只有几个在码头边嬉闹的孩童,好奇地指着破浪号那狰狞的伤口,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惊呼,随即被大人慌忙拉走。
破浪号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堆满废弃渔网和烂木头的简易栈桥旁,艰难地、几乎是撞了上去,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巨响,船身剧烈摇晃,仿佛完成了最后一丝使命,彻底瘫软下来。
栈桥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
舱门被艰难地推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汗臭、霉烂、排泄物、伤口溃烂以及浓重海腥的恶臭,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瞬间盖过了码头固有的鱼腥和湿木气息,一个个身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活尸,相互搀扶着,踉跄着,从幽暗的船舱深处挪了出来。
他们衣衫褴褛,靛蓝的粗布水手服早已看不出本色,被盐渍、油污和干涸的血迹染得斑驳陆离,破洞处露出同样污秽不堪的皮肤,骨瘦如柴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形销骨立,颧骨高耸如同刀削,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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