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的,除了迎潮坊边缘街巷熟悉的嘈杂与恶臭,并无异常。
他重重舒了口气。
自打窥见十三家兵马有异动,没待城隍府传信,他已一溜烟躲回了老窝,日夜警惕着兵马上门捉拿,草木皆兵得连夜连夜做噩梦。
“唉呀!”
男子奋力扯开覃十三的手,这厮本就不修边幅,此番从海上回来后,更是邋遢了,不晓得犯了什么失心疯,连水都不肯碰,平日里抠脚、出恭,手上挂起了腻子腌入了味儿,险些没把他熏得往生极乐。
“覃师公!咱们这腌臜地方,哪儿有神仙肯纡尊降贵?”
男子没好气说完,又想起来意。
忙叫唤:
“祸事了,祸事了,水,水……”
覃十三一惊:“水涨了?”
“水退了!”
……
海岸线深深后退,露出大片的礁石与滩涂。
几只渔船陷在淤泥里,好似搁浅的死鱼。
海水涨落自有天时,不足为奇。可眼前的退潮,却是从昨夜开始,一直到今早该涨潮的时辰,依旧一退再退。如此反常,招来百姓齐聚而来,交头接耳,却没多少恐慌情绪。
本地已近千年没有水害为患,坊间也早无海啸的记忆。
纵使有见多识广的提出警告:“莫非海龙王要翻身啦?”
“胡说!”立马有同样有见识的反驳,“海龙翻身前,必有地龙翻身,你可见昨夜屋宅摇晃?”
“更何况,咱们钱塘有十三家庇佑,年年祭拜潮神,何曾遭过水患?”
“若非龙王,退水何解?”
“前些日,城隍爷捞了许多番客上岸,听闻海眼直通通幽,许是他老人家凿穿了海眼,叫东海漏孔,才减了水。”
看客们恍然大悟,覃十三混迹其中,暗道狗屁,海眼是通了,却不是漏水,而是涌水,可他却不敢反驳,天上已有兵马赶来,侦查异状,他哪儿敢出声招来注目呢?
只是心中深深不安,忍不住回望钱塘。
……
轮转寺山门外,灵光煥赫。
附近百姓都被请出家宅,驻扎进武僧、力士与护法兵将,各处巷道立起拒马,四面八方布下禁制。
在这要将城隍府众鬼神围死困毙的作派里。
“祖师有言,昔日佛陀渡化央仇魔罗,终证阿罗汉果,可见冥顽之辈,也有向善成道之机。诸位若愿回头是岸,亦不失立地成佛。该当释放妙心禅师与众弟子,交还轮转寺,以重启轮回,并使被尔等羁押本应投胎的信众速去轮回,不得滞留阳世。至于镇海印,此乃钱塘至宝,岂容他人觊觎?勿生贪念。”
“如此,自李道人以下一干鬼魅,若能严守口戒,安守本分,念在往日功绩,可许尔等自居城隍,在城外择一里坊建宫立庙,千秋万岁受人香火得人供奉,岂非极乐?”
大殿中,无尘把十三家给出的条件说罢。
周遭大伙儿听了面面相觑。
织娘把身子藏在莲台后,半遮住面孔——她被马元帅的法器灼烧狠了,到现在也吐不出丝雾编织形貌——阴惨惨盯着和尚,怒极反笑:
“凡人养狗都晓得丢根骨头,你们这些秃驴倒好,妄图把老虎收为家犬,不给好处也罢,尽想着剥皮抽筋来了。”
场中于是怒斥纷纷,铜虎抬手止住喧嚣。
“轮转寺是法严和尚的道场,我等暂居只是客人,客人岂能为主人作主?”
“寺中阴魂皆是疾苦无辜,若将它们再投入那劳什子轮回,受大磨碾身,我等岂有颜面坐甚城隍,受人香火?”
“尔等言语没半点儿诚意,速速离开,且去整兵备战,你我双方再厮杀一场!”
无尘没有回答,只定定看向端坐上首的李长安。
正如十三家能作决定的只有祖师,而在场真正能拍板的也只有李长安。
李长安挥手:“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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