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死了。
前几天矿上的人慌慌张张找来,说坑道塌了,爹娘都堵在里头了。
他们扒着煤渣,喊着名字,等了一夜,却只等回两具冰冷的躯体。
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如山一样撑起这个家的爹,那个再累再苦也要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省出一点好吃的塞进他和妹妹嘴里的娘……
都没了。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跑前跑后,借钱,请道士,办那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丧事。
送完双亲入土为安后,他就像被抽去了脊梁,一头栽倒在这炕上,连着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
那个叫江辰的山村少年,大约是在某个高热的时刻,耗尽了最后一点魂力,离开了这个沉重的世界。
如今住进这破败躯壳里的,是他,玄度真君。
一个刚刚在玄天界被九天神雷劈成劫灰的残魂,带着几乎崩溃的意识,沉沦在这连一丝灵气都感应不到的绝灵死地。
这里,连呼吸都透着绝望腐朽的味道。
门轴发出长长的嘎吱声。
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撑着一把老式的黑布伞,穿着浅色的修身牛仔裤,露出半张干净的脸庞。
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鞋裹满了湿泥,裤脚上也溅着星星点点的泥浆。
在这昏暗、散发着一股难言气味的屋子里,她身上的整洁和活力,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江奶奶,小鱼。”
女子收起伞,目光越过角落里的老妇人,落在床上。
那是黄锦。
城里来的支教老师,师范大学没毕业的学生。
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偏偏一头扎进这个四面都是大山的犄角旮旯,成了这所只有两个年级,十几个学生的村小唯一的先生。
黄锦的眼神落在炕上少年身上,心口不自觉地揪紧了。
三天前她来看过,那时江辰正被高烧煎熬得神志不清。
今天这场雨太大,她放心不下,走了几里泥泞的山路过来瞧瞧。
看这光景……似乎更糟了。
“江辰?你好点没?”
黄锦小心避开门口那滩泥水和地上的水盆,往里走了两步。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身上热不热?”
她习惯性地伸手想探一下江辰的额头。
“……”
江辰两眼空空,对黄锦的问话,没有任何反应。
江小鱼紧紧贴着她哥,警惕又茫然地看着黄老师伸过来的干净匀称的手,下意识地把自己缩得更小。
一股难言的滞闷笼罩着屋子。
只有角落里的江奶奶,还在一遍遍地用手抹眼睛:“……娃命苦哇……爹娘没了……天杀的……”
黄锦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没有落到江辰的额头上。
她慢慢地收回来,目光在简陋破败的屋子里扫过:漏雨的屋顶,接水的破盆,病恹恹的少年,惶恐的小女孩,哭不出声的老太太……
一种无力感攥住了她。
她能做什么?
她能改变什么?
她的家境在城里算是不错,可她毅然选择了来这里支教,远离家人为她铺好的坦途。
这份选择带着理想主义的光芒,可真正站在这凄冷的漏雨泥屋里,面对这令人窒息的苦难,她那点理想的光芒,渺小而苍白。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在屋子里蔓延。
黄锦深吸了一口气,从牛仔裤后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蓝色格子手帕包。
她的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地打开那层薄薄的布,里面躺着几张大大小小的纸币。
她低下头,手指在那几张钱上犹豫了片刻,最终挑出了三张颜色较深的、最大面额的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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