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蜘蛛网,在穿堂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更添了几分萧索与破败。
这绝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家医院,更不是那个配备了最先进生命监测仪和洁白床单的考古现场急救帐篷。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陈旧、落后,甚至是贫困的气息。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九天惊雷般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她,裴婉宁,一个21世纪顶尖的天才外科医生,主刀过无数高难度手术,习惯了无影灯的明亮和手术刀的冰冷,竟然在一场诡异的考古事故中……穿越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思维。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抚上自己的额头,却在看到自己手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纤细、苍白,指节有些突出,皮肤算不上粗糙,却绝不是她那双常年握手术刀、有着稳定力量和细腻触感的手。这双手,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折。
“姑娘,您别吓云舒啊……” 名叫云舒的小丫鬟见她脸色煞白如纸,眼神呆滞地望着自己的手,嘴唇微微颤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的恐惧更深,哭得也更凶了,几乎是泣不成声,“都是云舒不好,云舒没用……没能拦住二小姐她们……她们……她们把您推下水池,还……还抢走了夫人留给您的最后一支银簪……那是夫人留给您唯一的念想啊……”
水池?银簪?二小姐?夫人?
更多混乱的信息碎片涌入脑海,与裴婉宁原本的记忆激烈地冲撞、撕扯。她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她闭上眼睛,试图梳理这一切,却只感到一阵阵的抽痛和眩晕。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婉宁”,是这尚书府里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而自己,裴婉宁,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竟在她生命垂危之际,占据了这具躯壳。
冰冷的现实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裴婉宁,真的回不去了。她的手术刀,她的白大褂,她的现代世界……全都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窗外,一缕惨淡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尘轩,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静”与“尘”。裴婉宁缓缓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21世纪外科医生的锐利与冷静,被一层深深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坚韧所取代。
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她活下来了。为了自己,也为了这具身体原主所承受的苦难,她必须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好好地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再次看向眼前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云舒,用尽力气,用那属于“婉宁”的、沙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平静语调,缓缓开口:“云舒,别哭了。我……没事。”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云舒的哭声微微一滞。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着自家姑娘那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的眼睛,怔怔地忘了反应。
云舒压抑的啜泣声,如同细密的针,一下下刺穿着裴婉宁混沌的意识。紧接着,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洪流,裹挟着原主短暂一生的悲苦与绝望,轰然涌入脑海——
原主,竟也名唤裴婉宁。大唐尚书省左仆射裴文远府上的庶女,一个在锦绣堆里被遗忘的尘埃。母亲早逝,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在继母柳氏进门后,父亲裴文远便彻底将这怯懦寡言、资质平平的女儿视作无物,轻易地将她连同这偏僻冷清的静尘轩,一同打入了遗忘的角落,任其自生自灭。府中上下,捧高踩低,原主便成了人人可以揉捏的软柿子。尤其是继母柳氏所出的那几位金枝玉叶,更是将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欺凌折辱,家常便饭。
记忆的碎片尖锐地划过脑海——昨天,继母柳氏的嫡女苏绾绾,带着几个如狼似虎的丫鬟,以一句莫须有的“冲撞贵人”为由,将原主堵在了假山后那方冰冷的水池边。尖酸刻薄的言语如刀,凌迟着原主仅存的尊严。争执推搡间,苏绾绾身边一个膀大腰圆的恶奴,猛地伸出手,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原主狠狠推入了初春依旧寒彻骨髓的池水中。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她,呛水,昏迷,高烧不退……而守着她的,只有这个名叫云舒的小丫鬟。云舒势单力薄,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抢走原主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一支磨得光滑的旧玉簪,却只能无助地哭泣,无能为力。
原主本就体弱多病,又惊又吓,加上落水受寒,本就微弱的生命之火终于油尽灯枯。这才让来自二十一世纪,一场意外车祸后灵魂飘荡的她——另一个裴婉宁,占据了这具脆弱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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