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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子时三刻,得吃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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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夜半,大杂院静谧如水。

    今晚月色清辉格外明亮,满轮倒映在水缸中。

    哗啦一下,被木瓢搅成好几瓣。

    “冷得很!”

    姜异草草抹了把脸,精神抖擞起来,又到灶房把秦寡妇特意留的鸡汤喝下肚。

    灶头微热,鸡汤没凉,暖烘烘的热意涌动在百骸,令他颇感舒服。

    这个时辰,绝大多数凡役已上床睡觉,少数勤勉之辈,可能在抓紧功夫打坐吐纳。

    呼!

    姜异裹紧厚实道袍,呵出一口白气,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冷峭寒夜里。

    “应当是妥了。”

    姜异沿着赤焰峰的林间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在后头,方才奔向北面的山阴落木之处。

    冷风飕飕,吹过林间,脚掌踩进雪地咯吱作响。

    半刻钟不到,姜异就寻到天书所示的“机缘”。

    他脚步顿住,看得一怔,甚至屏住了呼吸。

    只见悬于穹苍,大若圆盘的皓月洒下清辉,如水漫过莽莽群峰。

    可能是地势的原因,山阴之处,天然凹陷,宛若盆状。

    澄莹皎洁的一束束月光,竟是簌簌而下,似纷纷扬扬的雪片抖落。

    然后被地势聚敛,渐渐地,银辉如浆,积蓄垂流,汇聚成一汪浅浅池子。

    “天书诚不我欺!”

    姜异深吸一口气,压住激动心绪,小心翼翼去到下方。

    他的手脚沾染到银辉,有股子冰冰凉凉意味。

    这两日身在淬火房,饱受炙烤,几欲干裂的面皮,被月光一抚,竟再无针扎似的刺疼。

    “脱皮了?”

    姜异感到面庞微微发痒,轻轻搓揉几下,干裂死皮如碎屑飘飞,露出新生的细嫩皮肉来了。

    但他并没多关注这张脸的事儿,赶忙盘坐而下,开始运功练气。

    “三年入读道学,唯一学到的有用之功,便是这个了。”

    道学真正的功课,无非就两样,一是打坐静功,一是走桩动功。

    前者养气,养神;后者养血,养身。

    休要觉得简单,实则完全做到并不容易。

    人心杂念何其之多,想要约束念头,坐上数个时辰保持呼吸不乱,心平气和,相当之难。

    许多道学童生,来来回回读好些年都过不去这一关。

    反倒走桩动功好上手,大抵是五禽戏、八段锦、金刚功之流,能够活动气血,强固筋骨。

    “行功之先,神敛气聚,其息自调,进而吐纳,使阴阳交感,再行运各处。

    冥心兀坐,盘膝屈股,足跟紧抵命门……”

    姜异抚平胸中杂念,他来牵机门做凡役好几年,打坐功夫未曾落下,依旧纯熟。

    坐定之后,便舌顶上腭,叩开齿关,吞吐呼吸!

    “好生清凉!好像喝着冰镇梅子酒!”

    没过多久,姜异鼻尖萦绕两条白气,长短不一,伸缩不定。

    被引落的皎然月辉,好像万千银丝,形如橄榄,累累贯串垂下。

    他鼻吸口呼,匀细柔长,嘘呵之声彼起彼伏,将一缕缕月辉采入,徐徐炼化。

    这个过程,尤为舒畅。

    姜异如尝醇酒,醺醺然也。

    活像贪杯之客,一口接着一口不曾停下,仰头酣饮。

    丝丝缕缕的月光化为霜气,消融在四肢百骸,又如江河奔涌,行过周天之数。

    仿佛涓涓细流,绵绵密密的真气,随着一遍又一遍的运转,逐渐壮大起来,发出鼓荡声响。

    姜异凝神贯注,完全沉醉在呼吸变化,真气起落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心跳加剧,似有大鼓擂动,砰砰砰砰,震得发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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