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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苍蝇与壁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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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砖墙的国营机床厂家属区里,1985 年栽下的老槐树早把枝桠伸到了房顶,蝉鸣声裹着热浪滚过灰扑扑的巷口。

    那高壮青年叫黑皮,是这片家属区里响当当的 “街溜子头”

    住这儿的多是机床厂退休的老工人、车间里攥着扳手的技工,个个守着 “规矩本分” 的信条过日子,偏生黑皮是个例外。

    他游手好闲惯了,专挑软柿子捏:卖菜的张老太被他抢过两根顶花带刺的黄瓜,修鞋的刘师傅收的零钱被他摸走过五毛,连巷口炸油条的王婶,都得每天多炸一根给他 “孝敬”,不然油锅准得被他扔块石头。

    黑皮常年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花衬衫,还是十年前时兴的喇叭领,如今领口卷着圈黑边,磨出的毛絮粘在上面,左胸那块暗褐色的酱油渍格外扎眼 —— 上周在巷口小馆赊账吃炒面时溅的,油星子晕开半掌大,至今没洗,都发了硬。

    下身是条破洞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亮,像打了层蜡,裤脚被他用剪刀胡乱剪过,长短不齐,露出的脚踝沾着家属区旁工地的黄泥巴,泥里还裹着点草屑,走一步能掉两粒,在地上留下串歪歪扭扭的印子。

    他那焦黄的头发里藏着密密麻麻的头皮屑,风一吹就飘落在花衬衫上,像撒了把碎盐;走路总晃着肩膀,双臂微张,手腕上还晃着条断了链的塑料手链,活像只刚从隔壁废品站爬出来的野狗,连巷口蹲点的土狗见了他,都得夹着尾巴绕着走。

    他身后跟着两个跟班,都是家属区里没正经活干的闲散青年。

    前头那个叫麻杆,瘦得胸腔骨根根分明,像没填棉絮的骨架子,灰布裤腿空荡荡晃着,风一吹能贴在腿上,活像挂在竹竿上的破布;

    左脸嵌着颗黄豆大的黑痣,上面还戳着根黑毛,总戴顶破草帽 —— 帽沿缺了个角,露出的草茎发黄,下雨时还漏过水,他却宝贝得很,说是 “遮阳神器”。

    后头那个是冬瓜,矮胖得像刚从井里捞上来的冬瓜,圆滚滚的肚子把印着 “98 春晚” 的灰 T 恤顶得老高,领口的松紧带早松了,露出一圈油腻的肉;

    走路时肚子先往前拱,蓝布裤腰总往下滑,得腾出一只手时不时往上提,裤裆处还磨出了毛边,走快了就 “哗啦哗啦” 响。

    三人晃着步子,踢着路边的石子,慢悠悠到了家属区西南角的棚子前。

    这棚子是林凡上周从退休的老王头那借来的 —— 老王头以前堆杂物的地方,林凡软磨硬泡了三天,还送了两斤刚买的红富士苹果,才借来的 —— 就搭在 3 号楼南侧的空地上,旁边挨着废品站,风一吹总带着股霉味,混着废品站里旧报纸的油墨味,呛得人鼻子发酸。

    棚顶的石棉瓦有两处破洞,前两天下雨时,林凡在下面摆了个豁了口的塑料盆接水,此刻盆底积着半盆混着灰的泥水,水面漂着片枯树叶,晃悠着不肯沉。

    棚子门是两块旧木板钉的,边缘还翘着木刺,林凡昨天刚刷了层廉价的天蓝色油漆,漆没干透,风一吹就飘来股刺鼻的味道,呛得人想打喷嚏,木板上还留着他没刷匀的漆痕,一道深一道浅。

    黑皮抬脚就往木板上踹,“哐当” 一声闷响,震得棚顶的石棉瓦簌簌掉灰,细小的石渣子像雪粒似的落在玻璃柜上。

    那柜台是林凡从旧货市场花十五块钱淘的,玻璃上有道斜斜的裂痕,用透明胶带粘着,胶带都发黄了;

    柜里摆着一毛钱一本的卡通贴纸笔记本 —— 封面印着 “还珠格格”,小燕子的眼睛画得亮晶晶的,是当时孩子们最爱的款式,林凡进了二十本,昨天刚卖出去两本。

    五毛钱一副的塑料跳棋,红的绿的棋子装在透明盒子里,就是少了两颗绿棋子,林凡用玻璃球补上了,玻璃球上还沾着点胶水印。

    还有刚进的草莓味橡皮,三分钱一块进货,打算卖五分钱,装在个铁盒子里,橡皮上的草莓图案被压得有点变形。此刻,一块橡皮从柜角滚到中间,“嗒” 地撞在跳棋盒子上,声音轻得像片叶子落在地上,却在这安静的棚子里格外清晰。

    “哟呵,这是真支棱起来了?”

    黑皮吐掉嘴里的烟蒂 —— 是根没抽完的经济烟,过滤嘴都黄得发油,烟蒂上还沾着点唾沫 —— 烟蒂在地上滚了圈,沾了层灰,又被他用鞋底碾了碾。

    他那鞋底前掌早磨平了,露出里面的帆布,碾烟蒂时格外用力,“咯吱” 响了声,在地上留下个黑印,像块脏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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