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了。
一到雨季,床头就得摆个搪瓷脸盆接雨,脸盆是 1980 年厂里发的,边缘缺了个口,雨水滴进去 “滴滴答答” 的声音能响一整夜,早上起来盆里能积小半盆水,床沿都得湿一片;
笑笑脚上的塑料凉鞋是去年买的,鞋底早就磨平了,鞋头裂了个小口子,脚趾头快从破洞里露出来。
他上周去小商品市场问过,一双新的塑料凉鞋要 15 块,够买 30 瓶 AD 钙奶,犹豫了好几天还是没舍得;
更别说以后送笑笑去好学校 —— 县城的实验小学是重点,一学期学费 180 块,杂费 120 块,加起来 300 块。
按他现在每月六百八左右的收入,得攒小半个月才能凑够,这还没算 15 块的书本费和 60 块的校服钱,校服是蓝白相间的运动服,笑笑每次路过学校门口,都会盯着穿校服的孩子看半天。
林凡坐在棚子角落的小马扎上,看着王猛给妞妞拿磁性写字板。
王猛是他的同乡,比他小两岁,从老家来县城打工,在工地搬了三个月砖,老板跑了没拿到工资,就来帮他看摊。
林凡管早晚两顿饭,中午王猛自己啃馒头,一个月给 150 块,比在工地干体力活少 50 块,但胜在安稳。
王猛的手掌又大又粗,掌心和指关节处全是老茧,是在工地搬砖、扛钢筋磨出来的,指缝里还嵌着洗不掉的水泥灰,捏着那支小巧的塑料写字笔时,动作笨拙得像在摆弄易碎品,笔尖好几次差点戳到写字板的屏幕。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胸前,工装左胸印着的 “红星砖厂” 四个字已经模糊,汗珠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热风烘干。
他另一只手拿着张《县城日报》扇风,报纸 “哗啦哗啦” 的响,报纸上 1998 年 6 月 12 日的日期用黑体印在头版右上角,油墨味混着他身上的汗味飘过来,带着股朴实的烟火气 —— 王猛每天都会把报纸带回去,晚上睡前翻一翻,说能 “长见识”。
“这天儿热得邪乎,柏油路都快晒化了,早上我骑车来,轮胎压在路面上,都能留下浅浅的印子,粘了层灰,回家得用刷子刷。”
王猛扇着报纸,眼神瞟向棚外的马路,路面泛着白光,像铺了层碎玻璃,连路过的自行车都骑得飞快,骑车人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贴在身上。
林凡没接话,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心里像压着块十斤重的石头。这小杂货摊就像口浅井,井水够日常喝,却挖不出能解渴的泉眼。
万一哪天黑皮要加 “规矩钱”,或者进货价涨了,这点利润根本扛不住。他得找口更深的井,一口藏在时代褶皱里、裹着信息差的井。
1998 年的县城,市场经济刚起步,很多老物件还没被人发现价值,就像蒙着灰的金子,只等着懂行的人弯腰去捡。
当时县城里连像样的古玩店都没有,只有城西有个卖老家具的摊子,老板只认红木、紫檀,对连环画、旧报纸这些 “小玩意儿” 根本瞧不上,说 “占地方还不值钱”。
傍晚收摊时,天还没完全黑,西边的天空泛着橘红色的晚霞,筒子楼方向传来炒菜的香味,谁家炒了辣椒,呛得人忍不住咳嗽,还能听见 “叮叮当当” 的炒菜声和孩子的哭闹声。
笑笑抱着林凡的脖子,小脸蛋贴在他汗湿的衬衫上,软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衣领,指甲盖里还沾着点下午玩泥巴的土:“爸爸,地上凉。”
棚子的地面是水泥打的,当初铺的时候没找平,一边高一边低,返潮的时候能映出人影,踩上去滑溜溜的。
林凡弯腰摸了摸,指尖能感觉到凉意,确实凉得扎手。
他想起早上翻出的那个旧纸箱,是以前进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用的,外面印着大块的牛肉和面条图案,红色的汤底早就褪成了淡粉色,纸箱侧面有个破洞,用胶带粘了两层。
里面塞着进货时用的废报纸、碎泡沫,还有些玻璃罐的防震棉,棉絮都露出来了,或许能找块硬纸板给孩子垫着坐,省得凉着屁股。
他蹲在纸箱前,指尖刚探进去就触到一股霉味,混着旧报纸的油墨腥气,还夹着点方便面调料包的咸香味。
那是以前装方便面时漏的调料粉,在纸箱角落结了层淡黄色的痂,像老房子墙角积了多年的灰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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