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晓月心里总隐隐约约地觉着,整个过程中,似乎总晃动着那个少年的影子——那个总在紧要关头带来点石成金之妙的身影。
    王铁山没反驳。
    他转回头,迎着苏晓月清澈又带着追问的目光,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我就是见不得,你在供销社让人那么糟践。”
    没有海誓山盟,更没有花哨的软话。
    一句再直白不过的大实话,却像滚烫的铁块猛地淬进冷水里,瞬间在苏晓月心尖上“滋啦”一声,炸开了千万道细密的波纹。
    她眼底一热,差点没兜住涌上来的潮气。
    告别了苏晓月,王铁山推开机械厂家属楼那扇新家的门。
    一股暖意立刻裹了上来。
    厨房里,母亲马凤正掂量着布票和工业券,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边,父亲王崇军和邻居杨卫国摆开棋局,正杀的难解难分。
    妹妹王银贵规规矩矩趴在书桌边写作业呢。
    王铁山瞧着这一切,心里几乎要化了。
    那些豁出去的奔波和算计,到这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第二天,他辞别依依不舍的家人,再次踏上军垦农场的土地。
    心从来像这样平静,却也从未像这样有底气。
    后头牵绊的桩桩件件都撂下了手,这下,能把整副心神都扑在那个盘算了很久、足能让这时代换换模样的工业大事上了!
    当他重新站回那座堆得像小山的“宝贝破烂”前,面对着周铁牛、老孙头,还有那一帮子已经拿他当主心骨的机修伙计们。那一双双眼里,是实实在在的信赖,是滚烫滚烫的期待。
    王铁山知道,该他上场的时候,真真儿地到了。
    王铁山嘴角一扬,笑了。
    他挥手让大伙腾出片干净空地,“唰啦”一声抖开从帆布包里拽出来的一卷巨大图纸!
    几张泛黄的牛皮纸接在一块儿,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规矩又透着股硬朗美的道道杠杠和数字——那是一份结构精妙、想法跑到这年头前头的贯通式驱动桥挂车总装图!
    这是他从几十年后的见识里扒拉出来,点上煤油灯,连着熬了几个大夜亲手画下的,是他在工业路上垒下的第一块扎扎实实的基石!
    他粗糙的拳头“嘭”一声按在这注满心血的图纸上,目光扫过眼前这群眼底燃着热乎劲儿的伙伴,声音像砸铁一样硬实:
    “伙计们!”
    “咱‘奇迹车间’第一件大活儿,就从这堆铁疙瘩上见真章!”
    “给它一个月!就凭咱这帮糙手,叫农场的大车轱辘多跑一倍道!”
    王铁山回到军垦农场的头天下午,一场定日后乾坤的动员,就在这片堆满废铁、暗地里却孕育着生机的大操场上,呼啦啦地开了张!
    马援朝场长亲自主持,正式把之前口头成立的“技术攻关小组”,命名为——“奇迹车间”!
    没有剪彩,没有鞭炮。
    王铁山把总装图铺开,图纸几乎占满了桌面。
    车间里,很多人都围了过来,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
    王铁山清楚,这片他心中的工业天地,就得靠眼前这帮最靠得住的人一砖一瓦垒起来。
    他用力点了点图纸的核心区域,声音不大,却带着分量:“兄弟们!时间紧任务重,就一个月时间,咱们得把驱动桥总成造出来!”
    “一个月?造驱动桥?!”
    这话一出口,很多人都愣了。
    周铁牛最先冷静下来,开口道:“王师傅,大伙儿都打心眼里信服您,当您是咱这车间的顶梁柱。”
    话头一转,他的语气沉了些:“可……说实话,这个活儿……”他迟疑了一下,声音更低了些,“我捣鼓了一辈子车子,拆装的车桥少说也有百十来根,这东西还真是头回见!”
    他的手指挪到旁边一个标着极微小公差的地方,脸色越发凝重:“您瞧瞧这要求,‘一丝’!就是千分之一公分!王师傅,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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