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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槿鄢 第八章 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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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血丝的双眼,又看了看惊惶无措的阿龟,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浑浊的眼中满是无奈与痛楚。他重重地拍了拍阿龟的肩头,再无言语,只是强撑着受伤的身躯,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般,扶着斑驳的土墙,一瘸一拐地挪出了院门,那背影萧索得如同深秋一片飘零的枯叶。

    就在赵廷封一只脚堪堪迈出门槛之际,吴之序那如同冻结在九幽之下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砸向他佝偻的背:

    “凉风门墙倾颓,早已不在;但凉风使——你,赵廷封——尚存一息。这是你生来背负、至死方休的宿命,逃得掉吗?!”

    赵廷封身形一顿,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僵直了片刻,却终究没有回头,没有应答,只有那扶着墙壁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捏得死白。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被院外渐深的暮色彻底吞没。

    吴之序兀自呆立在原地,如同一截失了魂的枯木。过了许久,他才像刚刚回神,下意识地在腰间的烟袋里摸索,动作机械而焦躁。

    阿龟抿了抿嘴唇,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包刚买的、还带着手心温度的烟丝递了过去。

    吴之序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瞪着他,一股无名火又顶了上来:“用你这般假殷勤?!有这些心思不如想想今早你那套把式是怎么糟蹋的!把我教你的都喂了狗吗?!”话虽如此,骂得凶戾,他却一把将烟丝夺过,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凶狠,捻起一小撮狠狠摁进烟锅,点上火,旋即贪婪地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呛得他连咳几声,仿佛连同胸中那股快要炸开的郁结也一并咳了出来。

    阿龟缩了缩脖子,摸着刚刚幸免于难的脑袋讪讪一笑,庆幸师傅方才只是动口并未动手,连忙应道:“是,是,我这就练。”赶紧走到院中空地处,认认真真地摆开架势练了起来。但那颗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兀自震颤不休。

    吴之序立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日影在师徒二人身后拉得很长很长,金红的日光伴着无声的落叶一点点沉入西边的地平线,晚霞如同一块浸透了离人泪水的绸缎,浓得化不开。吴之序“啪啪”地在青石阶上重重磕净了烟锅里的灰烬,烟灰四散飘零。

    他直起身,朝着院门走去:“收起那没用的花架子,不练了。拾掇一下,随为师去槿鄢王府瞧瞧热闹去。”

    阿龟一听能去看夜戏,眼睛“唰”地亮了,差点要蹦起来欢呼,但瞥见吴之序那还未完全散去阴沉的背影,顿时将满腔兴奋硬生生压了回去,像个小尾巴似地,亦步亦趋地默默跟在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被暮色浸染的小径走了许久。一路上的沉默如同有形的石块,沉甸甸地坠在阿龟心头,让他憋得快要爆炸。

    “师傅……”阿龟终究是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开口,一边问一边偷偷摸摸后脑勺,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会落下的拳头,“咱们‘夜巡’是斩妖除魔、护卫人间的,那赵叔他们‘凉风’是干啥营生的呀?”

    吴之序似乎被这问题扯动了某根深藏的神经,猛地挺直了微微佝偻的背脊,双眼下意识地闭起,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仿佛从遥远过去飘来的声音低沉回答:“专司情讯,追擒寻敌。凉风使如风过无痕,但天下各处,处处承过他们的情。为师这条命……可以说……当年也确确实实是你赵叔当年从鬼门关口硬拉回来的。”一股深切的痛楚与感激,在老人紧闭的眼角刻下了几不可见的颤动。

    阿龟望着师傅沟壑纵横的脸庞,一个更深的疑惑涌了上来,他脱口问道:“那今天赵叔他……”话刚出口,心头警铃大作!

    “砰!”

    毫无悬念的一记沉重拳头精准地砸落在阿龟的脑门上!熟悉的闷痛让他龇牙咧嘴,苦涩地笑了笑,赶紧埋头赶路,不敢再言语半分,生怕下一击会更狠更重。

    吴之序的面色却在阿龟低下头时,骤然凝重如铁,过往的血色与硝烟在眼底翻腾奔涌。

    “阿龟,”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千钧之重,“记住,咱们七脉五使行走天下,皆是陛下门徒。如今山河破碎,家国不存,你我苟活于这乱世江湖,立身立命的根本,唯此一个‘义’字!如盘古擎天,雷打不动!为师这条命,是我师傅当年替我挡下的刀剑换来的。他未竟之事,便是我吴之序此生必践之事。即便粉身碎骨,此心不改,九死未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烈火锻打过的心头撕扯出来,砸在地上铿锵作响。

    阿龟抬头,看着吴之序那张被岁月与风霜刻蚀、此刻却燃烧着不屈执念的脸庞,一股滚烫的崇敬与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胸中豪气激荡,他挺起单薄的胸膛,几乎是吼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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