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终于退了。

    战场无比的惨烈，第一线的守军伤亡了三分之二。

    差不多八九百人的样子，但阵地面前成片的鬼子尸体却显示出了他们的价值。

    朱旅长估计鬼子至少战损了一千人以上。

    当看到全身是血，连头发都染红了的许三，提着大刀站在一堆鬼子尸体中间的时候。

    指挥部的这些参谋人员都惊得呆了。

    在他身边一圈，密密麻麻的鬼子尸体，有的只有半边头，有的找不到头。

    还有很多缺胳膊少腿的。

    要不是大家看到他的胸脯随着呼吸起伏，还以为他已经战死了呢。

    许三站在那里没有动，不但是因为破锋八刀加成力量退潮后，导致的身体虚弱，还有内心的悲伤。

    今天的战场，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视死如归，都是那样的英勇壮烈。

    有这么好的百姓，这么好的兵，为什么国家还能成为这个样子？

    他的心里有着一股意难平。

    一群人围着他，却没有人敢上去碰他。

    许三收回望着远方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了朱旅长，“鬼子都退了？”

    刚一开口，却发现声音异常的沙哑。

    “退了，许上校，你先去洗洗吧！”朱旅长沉声说道。

    许三点头，转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哭泣声，原来是段清生，他正蹲在巩克有的身旁哭泣。

    另一位好友王洪均，已经找不到完整的身体了。

    许三顿时又感觉喉咙堵着一口气上不来。

    这是他认识的三个最好的老兵，现在两死一伤，三个好朋友阴阳两隔。

    浑身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新衣服，但还是有一股血腥味，不过许三已经习惯了。

    他从朱旅长那里顺了一包烟，漫步来到山巅处，望着不远处的南京城，其他几个方向不时传来枪炮声，以及明灭不定的火光。

    看来这座大城已经被鬼子从四面八方给包围了。

    瞥见不远处，老兵段清生也坐在山顶上，呆呆地望着前方，不过他的方向和许三相反，是鬼子阵地的方向。

    许三走了过去，和他并排坐下，递了一支烟给他，然后为他点上。

    “他们很光荣，你没必要悲哀！”许三劝说道。

    “都说我们是孬种，一路打，一路败。可谁他娘的想这样？”段清生抽了一口烟，突然开始讲述了起来。

    “老弟兄都死在了上海，敌人那个炮弹哦，比我脑壳子都大。天上的飞机就像下蛋一样，我们好多弟兄也被炸上了天，但是这能怪我们无能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后来就开始补充人啥，新来的那些瓜娃子，什么都不懂。我们是愁他们生活，又愁他们训练。”

    段清生是四川人，他又吐了一口烟雾，继续说道：“平时训练不知道有多难，排个队都分不清左右，那只会握锄头的手粗糙的哟，根本做不了射击这样的精细活。可是巩克有真有耐心啊，硬是教会了他们用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去扣扳机。每次吃饭都让新兵先吃，剩下的我们再吃，粮食永远不够。新兵们睡觉，我们轮流巡查，帮他们盖被子。都是十几岁的后生，爹妈交给了我们，就怕他们饿到、冻到。”

    段清生狠狠的吸了一口，将烟屁股丢掉，许三静静的听着，没有去打断他。

    人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一个能倾诉的对象。

    “我们也骂他们，甚至打他们，但过后又都是厚脸皮，说说笑笑的。我也没想到，这些瓜娃子今天这么有种！呜呜呜...”

    他说着说着，用手捂着脸开始哭了起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相处了这么多天，就都成了兄弟。

    许三没有劝他，好兄弟死了，发泄一下，比憋在心里更好一些。

    “他们的付出是有用的，将来我们一定会打赢这场仗，这里面就有这些悍不畏死的烈士功劳。历史会记得他们。”许三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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