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宏义声音很大,把那边的话声忽然压得很安静。
陈学兵极力隐藏的近况被苟宏义剖开,掰碎了放在电话对面,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去捡。
如果是前些年,他早就翻脸了。
搞不好现在就带着律师到同学会的饭桌上掰扯掰扯苟宏义当年在公司做假账吃回扣被踢出去的事,说不定还要送他一张迟到的律师函,和一顿打。
但现在,大家都奔四十了。
“你喝醉了,去醒醒酒。”陈学兵淡淡回了一句,准备放下手机。
“喝醉?我清醒得很!”
苟宏义听到这话,却似酒意上头,怒了,开始对着屏幕不依不饶的吼:
“老子大学不考了跟到你出来抄社会,抢工程,干了十多年!公司好了,项目多了,你把我甩了!你陈学兵三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面!你搞清楚,公司也有我的一份!!要不是你舅舅有点社会关系,你凭啥子当老大?你脑壳有我好用?还是就你拳头硬?法制社会了,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嘟。”
陈学兵按下了红色的“ᯅ”,车里重回安静。
但他可以想见,那边并不会因为他的挂断安静下来。
又要少一个同学圈子了。
刚才,班主任郭老师…在不在?
当初为了争一口气,高考之前站在讲台上跟老郭喊出一句“老子会比所有人活得好”,拒绝参加高考,毕业就带着一帮人出去闯,没几年就意气风发,人人带着一支工程队,当了百万富翁。
五年前的同学会,自己专门派车去请了郭老师,饭间当着一帮高材生高谈阔论,盲从者众。
现在,自己的失败听到老郭耳朵里,会不会欣慰大笑,觉得他的“成绩决定命运”定律再次回归了?
自己错了吗?
当然没有。
成功了就是里程碑,失败了就是墓志铭。
只是那一拨时代浪潮已经褪去,新的成功机会,他已经嗅不到了,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只能在越来越干涸的旧浪里翻滚。
真想回到18岁啊…
哪年来着?
对,2004。
那时候发展很快,青春还在,尿也不等待。
正想着,微暗的天空忽然划过一抹明亮的红。
陈学兵回过神,往远处看了一眼,好像是最近短视频刷到的英仙座流星雨。
同时想起了什么。
刚才…经过的路边是不是有两个被压栏的警戒锥和一块牌子?
“我操!”
陈学兵看清前面挖得像战壕般的堑沟,想减速,为时已晚。
砰!
…
“呃…”
迷蒙中,陈学兵到处摸手机,想给妈和刚工作的弟弟打个电话。
摸到了。
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解锁。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信。
学兵,你是老师教过最优秀的学生,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加油,老师相信你——郭世海
陈学兵嘴角渐渐勾起,晕了过去。
……
……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陈学兵抬头时,讲台上方的广播正放着朴树的《生如夏花》。
面前,是两摞半新的书搭成的护觉堡垒,淡淡的打印墨香飘进鼻腔。
眼前的位置,正是他高中时的独享专座。
后门带窗,王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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