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车轮碾过路边凝结的薄霜和湿漉漉的枯叶,压出两道清晰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了国棉六厂。
此时还是清晨时分,国棉六厂主办公楼通道里光线灰白。
厂长办公室门外,守着两个身材魁梧、穿着蓝色工装的青年工人。
钱进一看,这俩工人胸口还有‘民兵’标识。
王栋很给他面子,把国棉六厂的民兵给调了过来把门。
此时门虚掩着,钱进推开门就看到了当事人。
王栋站在办公桌后面,双手叉着腰,脸色铁青。
他穿着灰中山装、披着军大衣,估计刚跟杨大刚吵过什么,此时一个劲摇头。
杨大刚则背对着门口,面朝窗外已经透出橙红朝霞的天空,宽阔的后背绷得紧紧的。
门嘭一下子被推开。
两个人一起扭头看过来。
看着满身寒气和风尘的钱进,王栋伸手拍桌子:“好啊,我的钱老弟,你来的可算是够早。”
钱进这一路的摩托车跑的可是够着急。
初冬海风凛冽且强劲,把他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眉毛、头顶和深灰色呢子外套的肩膀上都凝结着细密白霜,脸颊更是被寒风吹得通红。
看到他这个样子,杨大刚脸上本来有点不满表情,此时化为乌有。
他笑道:“钱主任,你真是为我们厂里的事费心思了。”
钱进开始装逼。
他眼神冷冽如寒星,丝毫不理会杨大刚递过来的示好和问候,当然也不理会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氛围。
这样他一步踏进屋子,反手“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然后他将公文包扔在办公桌上,王栋急忙打开要翻找。
结果钱进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直接从内衣口袋里抽出几张传真纸。
这些纸被他身体焐得温热,然后他看也不看杨大刚,只是将传真“啪”一下子拍在了杨大刚跟前。
杨大刚还没有伸手,王栋已经拿走立马打开看起来。
全是英文的传真纸他看不懂,他对照着看钱进的手写翻译。
随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王栋当场倒吸凉气。
然后他将纸张递给杨大刚,惊怒交加的说:“老杨大哥你自己看,一字一句看清楚。”
“这家位于吉隆坡的大南洋联合化工厂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作为化工口领导,应该知道这家东南亚数得着的大型化工公司吧?”
杨大刚仔细看:“川崎‘MK-IV’尿素合成塔事故的瑞士苏尔寿公司秘密检测报告核心结论……”
王栋迫不及待的说道:“不错,你直接看结论。”
“这生产线就是十年以上工龄的UF-II型生产线报废货翻新的,根本不是你一直跟我说的新产品!”
“你看这家大南洋联合化工厂,安装运行两个月就发生高压疲劳断裂,导致了化工气体内部泄漏,我看结论上说要停产半年进行整顿?”
钱进冷冷的补充道:“昨晚我找吉隆坡的华侨商联负责人问过了,这事经济损失无法计数,更别说差一点引发的高压爆炸事故。”
“不过川崎重工不知道怎么买通了大南洋联合化工厂的负责人,幕后肯定有肮脏交易,反正这件事没有爆出来!”
杨大刚仔细看着结论上的每一个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中了太阳穴。
他手指抖了起来。
这是战场上哪怕跟敌人白刃战时候,他都没有过的惶恐和心虚。
王栋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又极其凝重的责问他:“杨厂长啊,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咱们钱主任的及时提醒,如果你们执意引进这样的‘先进设备’,这会是什么下场?”
“引进价是多少?三四百万美元外汇顶得住吗?把你整个海滨化肥厂卖了够赔吗?”
“这东西引进回去安装在你那老旧的厂区管道基础上,一旦运行——你想过后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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