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婴儿就被掼到地上,罗恩和凯尔纳不约而同的冲了过去。
    一个抢过了婴儿,一个抱住了妇女。
    她就在两人的眼前,距离他们一步之遥。
    全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婴儿“哇”的一声哭出来,众人才纷纷惊醒,然后七手八脚的把妇女从孩子身边拉开。
    罗恩抱着襁褓心有余悸,他仔细检查孩子的状况。好在,只有脚脖上有一道紫痕,其他并无大碍。
    那个妇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让人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绝望了一定地步,她又怎么会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
    身后那间摇摇欲坠的茅屋就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今天被拆,一月后她的孩子就会死去。
    因为雨季就要来了,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这么小的婴儿根本撑不过去。
    她会死于伤寒,死于痢疾,死于饥饿。
    围观的众人心有戚戚焉,罗恩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无依无靠的妇女,需要用孩子的死来对抗拆违,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凯尔纳脸色难看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又将无功而返。
    他大公无私、嫉恶如仇,却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况且真出了事,他也会有麻烦。
    湿婆军的政党正愁找不到借口,达乌德帮也会煽动民众冲击他的办公室。
    拆违工作已经停了,工人们木楞楞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凯尔纳挥了挥手,让他们撤下去。
    不能再拆了,鬼知道再拆下去,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罗恩看了眼乱糟糟的贫民窟,约有六十户,至少两百人的家沦为废墟,整个拆除作业不到二十分钟。
    “孟买的贫民窟永远拆不完。”凯尔纳哀叹道。
    “不解决住房问题,贫民窟就不会消失。”罗恩知道症结所在。
    “但要新建住房,就必须先拆除贫民窟。”凯尔纳苦笑。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事,又或许是需要找个人抱怨,凯尔纳和罗恩解释了在孟买拆除贫民窟有多难。
    孟买市共有二十三个行政区,每个区都设有专门的拆违分队。
    可事实上,孟买的违章建筑是在政府和警方的纵容下才建起来的。
    拆违的常规操作是提前七天发出声明,要求住户出具相关文件。若七天后仍无法提供有效房产证明的,拆违就势在必行。
    “但我们的办事人员投鼠忌器,他们害怕会遇到暴力反抗,也有一些同情的因素在。
    但最严重的是吃里扒外的问题,声明一旦发出,就会有人用钱疏通关系。”
    罗恩理解凯尔纳的意思,拆违办的员工“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因为一栋违章酒店收受的贿赂,可能比他在部门干一辈子拿的钱都多。
    “这些拆了的地方,”凯尔纳指了指那片废墟,“几个小时后就会重新建起来,他们会不停的建、不停的建。”
    “他们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罗恩搞不懂这些人死磕这里的意义何在。
    “因为其他地方满员了,”凯尔纳轻笑一声,带着嘲讽,“贫民窟也有名额,挤不进来的只能住人行道。”
    罗恩明白了,贫民窟的人也有代权。他们的代权寄托在小小的茅屋上,一旦失去就会被后来者取而代之。
    “我曾经发誓要把马希姆区的一个违建点拆掉,但是每次拆掉、离开,几小时后,人们就把屋子重建了起来。
    我们有时一天会去两次、三次,他们就两次、三次地重建。我们拆的时候,他们躲在铁轨后面,我们一走,他们就回来了。
    无穷无尽,你没法一直和他们耗。”
    每拆除一间违章建筑,市政厅要花费一千卢比。而单单马希姆区的违建就有近两千处,凯尔纳也只能望洋兴叹。
    这是一个死结,孟买政府不可能让贫民窟无限制的扩张,那会毁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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