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没想到陈宫会有这么大反应,虽然心有些不悦,表面依旧笑盈盈道:“公台,何须如此惊慌?”
    “刘玄德确势大,非我能抗也,但天变一时,人变一刻,焉知明日不会风雨将至,人又岂能料乎?”
    曹操用手指着天上云雾,而笑谓道。
    只是让他没想到,不仅陈宫说刘备不可抗衡,就连辛毗亦如此。
    被他看重的辛佐治也拱手低眉,谦恭劝说道:“孟德公此言差矣,江东之所以归附曹氏,实乃袁氏助力尔,如今袁公兵败河北,江东豪族必惊恐万状,心归汉家者,怕已不在少数,曹公难道还未发现吗?”
    “天下之事,患常生于忽微,若不先内修于政,而后外攘,则交战必败矣。”
    “此刻夏侯惇、曹纯、曹洪皆已投刘氏,毗还听闻孟德公的故友张邈、鲍信也在汉王麾下效力,连妾室三子也尽在青州,以此种种推断,曹军上下必无抗汉室之心……”
    辛毗把话说到这里,忍不住暂时停顿,去看一看曹操的反应。
    见曹阿瞒也在深思熟虑,于是将心放回肚,继续复道:“孟德公若公然反抗汉家,不仅将与故交关系疏远,就连曹氏、夏侯氏宗族,也会为之仰面唾弃。”
    “妾室虽不以为意,但曹丕、曹彰、曹植三子,又当如何是好?可谓百年积累,毁于一旦,岂不惜乎?!”
    辛毗不由“好心”提醒道。
    你曹孟德想生想死我不管,但别把我名声给毁了。
    本来就慢了一大步,要被你搞得背起汉贼的名头,就别怪我效刺客要离故事,为天下除贼。
    辛毗在心中默默念道:“就算打不过你曹阿瞒,也总有与我抵足而眠,饮酒酣睡的时候……”
    若非不得已,眼见富贵将要断绝,辛毗真不想以命相搏,且又风险极大。
    陈宫这下也不由对辛毗刮目相看了,原以为他只是阿谀奉承之徒,事事皆诺诺连声,没有半点主见。
    没想到此刻竟敢这般大胆,直接把话掀开来讲,看来还是有些名士气魄。
    这让陈宫顿时感慨良多,然后他也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曹公,佐治之言,犹如金石,此事事关重大,定要深思熟虑之,纵使江东豪族与百姓皆戮力同心,但仅凭四郡之地,如何能成鼎足之势乎,江东虽有长江天险,却易以辅人,难以自建。”
    “占据荆州与交州,地广而民稀,有何用哉?南土下潦上雾,毒气重蒸,去者罕得生还,十人去九人还,又蛮夷甚多,桀骜不驯,连年叛乱,如何能守。”
    “此刻南阳举郡而投汉王,倘若我军攻打荆州江夏,刘景升不敌,必然会求援汉王,那时与青州军交战江夏,曹公可有必胜之心?”
    “孙子云:胜可知,而不可为,气者,战之所恃也。汉王有大义在手,兵卒锐不可挡,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若一战兵败,天下之大又将无立足之地,难道曹公欲逃交趾乎?”
    陈宫无疑想到了当年在聊城之战的惨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青州军直接正面交战就将数倍之敌,锤得稀烂。
    对方不玩任何虚的,堂堂正正的野战对阵就打不过,汉王麾下的青州军打他们,像刀剪轻而易举地撕开布帛。
    陈宫也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汉军士卒,何况去岁又以七千之众大破十万,这般气势滔天,声势烜赫的敌军,是真不想再对阵了。
    而曹操听见陈宫与辛毗都这么说,也不觉苦笑说道:“公台,佐治,操焉能不知刘玄德之强也,此真乃人杰也,非常人所能比拟,近来谯县曹氏宗长也常书信于我,叫我勿忘宗族之恩,勿反汉家行逆贼之举。”
    “可此刻……”曹操用手指了自己,忍不住哂笑自嘲道:“常人且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建功。”
    “操为江东之主,若不立下大志,唯恐人心涣散,各郡再难为我所用。”
    “二位放心,倘若刘玄德在南阳郡有大军驻防,我也不会面其锋芒,而直取江夏,只会先攻交州南海、苍梧两郡。”
    曹操笑着解释道。
    他又不傻,怎会不知青州军难以对付,但亦知道刘表并非能轻易舍弃权势之人。
    现今还需多积攒实力,审时度势,相机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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