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
清脆的,让人偶先生被拔停了发条,没了腰间上弦的钥匙,僵立在原地的声音。
这只维持了半个呼吸,很短的刹那。
脚下早被特意打磨薄的冰面,完全经不住一个成年男人的踩踏,瞬间断开破裂。
冰冷的湖水涌过皮鞋,脚踝和裤腿,一下子将他吞了进去。
扑通。
他甚至连个‘不’字儿都没来得及说,只‘吭’或‘哼’了一声,发出无意义的惊诧后,半个身子落入了湖水里。
然后是前胸,肩膀和脖子。
只有两条胳膊伸长,用指头尖还算硬的指甲牢牢扣住被凿软凿酥的冰面。
但他在摇曳着下坠。
激流在吹他,要携他一块永不回头。
“雅姆!快,快来拉我一把…快!!我上不去——”
很难想象一个残忍的、以摧残人为乐的怪物能发出这样脆弱动听的哀嚎。
罗兰抱着膝盖,缓缓抬起头。
“孩子,来,来拉我一把…”
米格尔满怀期望,想要听见身后或面前传来的脚步声。他只看见一双冷漠的眼睛。
一片干涸,荒无人烟的沙漠。
黄沙倒灌进男孩的眼里,风化了自不量力的情绪。
“小、小罗兰…雅姆?雅姆?!该死,你们——”
冰面上安静极了。
冻湖直到转春才开化。
到时,不知谁会发现一具泡烂的尸体呢。
“你是雅姆的丈夫。”
男孩抱着膝盖,微微歪头。
“怎么能伤害她呢?”
人总是不喜欢留意脚下。越认为自己高大、一切尽在掌握的,就越不注意。
比如老牧师。
比如米格尔先生。
而一个听觉异于常人的孩子能做到的事太多。
冰面真正安静下来了。
那被凿松的雪里留下几条染血的划痕,为了活命,有人宁可将指甲扣死,扣到翻开,扣到脱落,露出血肉,也不愿放弃。
“但湖水爱他。”
罗兰喃喃。
很快,他就被飞奔而来的雅姆结结实实给了一耳光。
啪——!
可不等他做出回应,却又被死死搂进了怀里。
“你不能这样…罗兰…你不能这样…”
她说着男孩听不懂的话,哭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以为他能帮你…我以为…是我的错…”
小罗兰用鼻头蹭了蹭刮得他生疼的粗裙,安心感,他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血肉里。
男孩挣扎着分出一只手,摸了摸雅姆的脸,在冬日里滚烫的泪。
“这就是生活,雅姆。”
他把这话重新还给了爱她的人,然后,视线越过她纤瘦的肩膀,看向那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男人。
黑发金眸的,长大后的他自己。
世界渐渐灰白。
静止。
“你瞧,雅姆和我在一块,总会遇上大问题小问题。”男孩说。
罗兰双手插在风衣里,迈步踏上冰面。
看着曾经的自己。
“但那不对。”
小罗兰嗤笑:“给她钱,让她远离我,才是最正确的做法。罗兰,你身边太危险了。你知道仪式者的力量,知晓他们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或死的让你毫无办法。”
“比如切莉·克洛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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