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囚徒。’
这声音操纵着失焦的少年,或者更小的。
他抹了把鼻涕和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甩脱宽长的衬衣和裤子,那大了不少的皮鞋,蹑手蹑脚地走进蛇腹——如同他小时候探险一样,抚摸着冰凉的鳞片,要鳞缝里的蜘蛛抬起一条蛛腿,为他指了路。
他这样前进,走入白夜。
走入梦乡。
小男孩不认识路。
他熟悉这地方,但又从没离开过高墙——或许他生下来,从树上结出果子,被雅姆选中时,离开过。
但自打有记忆,就再也没了。
那是个危险的世界。
所以,他有点害怕…和兴奋。
‘为您前驱。’
金属摩擦时发出的酸涩与闷在罐子里的低鸣,就近在咫尺。
吓了男孩一跳。
他乱糟糟的黑发各有各的想法,像个生活不和的鸟夫妇非要在巢里打架一样,那头发就是母鸟和雄鸟的杰作。
但愿他们的孩子喜欢收拾房间。
男孩抹了抹额头,拨开落下的发丝,金蜜色的眼睛没有焦距的在框子里转了转,小声问:
“谁在那儿?”
嘎吱…
金属抬起头。
小罗兰心里默默想:他大概是抬起了头。
‘您的骑士。’
他说。
果然,我的骑士在保护我。
就像故事一样。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几个呼吸的沉默。
就在小罗兰越来越焦虑时,他听到了闷罐讲话:
‘为您前驱。’
他说。
冰冷坚硬的手甲伸到小罗兰面前,等他鼠一样试探,用手嗅来嗅去,却也不会不耐,只向下伸着,等待他彻底踏实,肯将手放进来。
然后,怕捏坏了似的轻轻握住。
‘为您前驱。’
他站了起来,所以,小罗兰就只能高举着手,才算拉住他。
“你会带我回家,是不是?”
‘为您前驱。’
“你该说点别的,比如,‘我就是你无敌的骑士!永远效忠主人!’”
“怎么样?”
走了一段,男孩的天性开始流露。
“你有宝剑吗?漂亮的,锋利的,雅姆说的那种,挥起来谁也拿你没办法的宝剑。”
‘为您前驱。’
然而铁罐头只会说这句。
让男孩有点失望。
“你有战马吗?”
“你多高?”
“你能打破院墙吗?”
“盔甲重不重?”
年幼的小罗兰开心极了:“你瞧,我要一个骑士保护我,就有了骑士。你呀,你能和我一起保护雅姆吗?”
银甲骑士沉默。
但他的主人也习惯了,自顾自地欢快讲着:“你从哪来?你知道我需要,你就来了,是不是?”
‘为您前驱。’
他就这样拉着男孩,一步一步走回了他们的家。
一座看起来不错,越走进气味就越难闻的院子。
被阉割的土壤长不出敢于突进的野兽。
这儿的人都很温顺。
佝偻着,或扶着墙,每个人都看起来像晒了几年的冬花,萎靡颓丧,却又对头顶那永远炽热的火球毫无办法。
他们像恨杀父仇人一样恨它,却又不敢在承受炽烤时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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