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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332 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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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克托·萨拉死了。

    死在自己作品的膝盖上。

    当罗兰面不改色,叫仆人通知兰道夫,静静把人迎进屋里时——兰道夫还以为维克托只是睡着了。

    他是那么安宁,仿佛睡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一样不再惧怕尽管要灭世的风暴。

    像湖水找到了它午后的船。

    一个才华横溢的石匠死去,全城的石雕都该自刎——

    遗憾,这只是罗兰的想象。

    事实上,连窗外的几只乌鸦都没察觉到屋子的主人早已挣脱时间,前往永恒的静止。

    像雕像一样。

    他的葬礼很简单。

    由于身染‘白土病’或‘石化病’…没有一个上档次的墓园乐意接受他:即便入殓师用最厚的脂粉遮掩,那石化造成的灰败也与正常尸体的相异。

    永寂之环最高档的墓园不会接收一具受了诅咒、或会传染未知病症的尸体。

    他们看在泰勒的姓氏上没有当场焚烧他,却也绝不会接受他。

    最后,兰道夫只能给维克托找了一块风光不怎么好,狭窄却安静的地方——城郊的一片,受永寂之环附属组织看管,人烟稀少的墓园。

    葬礼很简单,石穴是现成的。

    碑上刻着两行字:

    ‘一个技艺高超的雕塑家长眠于此。’

    ‘他带走了朋友的友谊,挚爱的艺术,和永远的遗憾。’

    在墓穴里,深色棺木旁,立着一座女性石雕。

    她就静静站着,垂着头,注视也抚摸着棺盖——当罗兰问这新生的异种时,她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我是我造物主的造物,理应陪在造物主身边。’

    罗兰说,那会非常久。

    她说,雕像有永恒的生命。

    罗兰说,人类的世界多姿多彩。

    她回答,雕像分不出色彩。

    罗兰告诉她,不允许伤害那无辜的人。

    她问什么是‘不无辜’。

    ‘让你不死不休,死也不休的。’罗兰说。

    ‘只有造物主。’她回答。

    罗兰也不是第一次违反执行官守则了。

    于是,这永生的异种便以‘陪葬品’的方式,永远停留在维克托·萨拉的棺木旁,注视着自己的造物主或孩子,和他一起静止在伦敦城郊的冬天里。

    “我说过,让他等一等。”

    墓穴外立着圣十字的石雕,立着一个失去朋友的男人和他仅剩的友谊。

    “你知道,就算爱德华·史诺回来,也该对这病没什么好办法的。”罗兰试图让兰道夫不那么‘自责’——在他看来,自己这商人朋友并不完全因为友谊而痛苦。

    化成利剑的部分,实际上是那艘一去不回的航船。

    维克托·萨拉的父亲死于海难,一個本不该他去,却因为贝罗斯·泰勒的请求而踏上的旅程。

    当维克托死去后,兰道夫将更加自责。

    因为继他父亲去世后,泰勒家也没能挽救回他的儿子——萨拉这个姓氏结束了。

    “这不是你的错,兰道夫。”

    “说不好。”兰道夫耸耸肩,故作轻松:“我总在想,如果能不那么忙,多和维克托聊聊,也许命运会有所改变——如果他不踏上这条路,就不会接触到白土,不会偏执、任性,不会像老鼠一样永远躲在房子里,不见天日。”

    “如果我能早一点,一切都不一样了。”

    兰道夫说得轻松,话却沉甸甸的有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他戴着棕毛围巾,冻得死僵的脸仿佛也像墓穴里的雕塑一样失去生气。曾经响在耳畔叮叮当当的沉默,当那‘叮叮当当’消失后,又创造了新的沉默。

    “唉。”

    兰道夫只是长长哀叹一声,太多复杂的话不能、也不该对罗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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