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不知道是恨多一点?、怨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漫长无涯的岁月,清清寂寂,陪伴他的只有霄玉殿的雪。
再也不会有一人趴在他背后?,捂住他眼睛要恶作剧,指尖却比他的睫毛还?要颤得?厉害。
明明心都紧张到了嗓子眼,但在最别扭的年龄:一个装潇洒满嘴胡话,一个装冷漠别过头。
“谢识衣,谢识衣……”
蜃雾迷惑心智,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他好像又听到了言卿的声?音。
小声?的、担忧的,来自?寂静的海域。那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鱼、没有草、没有虫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言卿的声?音似乎有点?忐忑,却故作潇洒坦然道。
“谢识衣,离魂珠真的有用。在你坠海的一刻,它?彻底粉碎,然后?我就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没有身体?……”
哦,原来是第一次坠海的时候。
他把手臂环过言卿脖子,埋下头去,乖顺地贴在他肩颈里,痛到骨骼都在颤抖发冷,难受到心快要裂开。
“谢识衣,谢识衣?”
“谢识衣,你的伤很重吗?”
嗯,是很重啊。
他轻声?道:“言卿,我快要死了。”
梦里言卿听不到这句话,继续说:“别怕谢识衣,很快就到了,你要不要先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谢识衣下巴落在他肩上,轻轻地笑了。
岁月那头的他反应也是笑。
于是言卿说:“你笑什么?”
他闭上眼疲惫地说:“没什么。”
将脸埋在言卿背上,湿凉发丝擦过脸颊,像是一个隔着时空的吻。当初那滴欲掉未掉的泪,他错觉是血,现在从眼睫落下,碎在没有回响的海水中,也无人得?知。
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追究深意。
哪有那么多意义呢。
这一步一步把自?己逼上死路的局,这没有缘由?的机关算尽,这世人不懂他也不懂的执念,归根究底,只是想再看你一眼而已。
就看一眼就够了……
“你还?要他回来吗?”
谢识衣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在霄玉殿主生杀予夺,主审判秩序,杀过无数人、染过无数血。可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场葬礼上觉得?有些难过。
雨落下来的时候,甚至让他有些出神。
他在人群的末尾,安静地看着那个牵着人手的小孩。
原来小时候的言卿是长这样的啊。
他从另一个世界光怪陆离的血海中走出,但是见那个男孩的第一眼,眼里杀意散尽轻轻泛起笑意来,唇角勾起。
……很可爱。
……比他想的还?要可爱一万倍。
斜风细雨打湿青草,墓碑前的鸢尾花微微摇晃。
某一刻言卿错愕地回头,但是因为身高不够太矮了,没能找到他,清澈的黑瞳眨了眨,最后?只能一无所获有点?迷茫地转过头去。
谢识衣没忍住,偏过头去笑起来,他在人群中最先离席。
手中里握着的那块南斗令牌生生割裂掌心,但他还?是没有上前,去完成最后?一步。
转身离去的时候,遥远的雨幕中,传来清晰的对话。
男女善良热情,又充满怜惜。
“卿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都跟舅舅说。”
“卿卿,舅妈给你准备了新的卧室,把你之前房间里的玩具和书都搬过来了。你旧屋钥匙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回去看,舅妈都陪你。”
最后?,他听到了男孩的声?音,很小很轻,像孤独的幼兽一样说:“好。”
谢识衣踏入烟雨中。
他无法在异世多呆,将那块令牌收入袖中,回到了闭关的山峰中。
灯枯油尽之际,谢识衣坐于红莲上,眼神晦暗地看着掌心的白发,惊讶于自?己最后?的良心发现,又自?嘲一笑,闭眼压下所有暴戾冷酷的欲望,脸色苍白靠在墙上。
——“不单是恨吗?可谢识衣,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呢?”
——“先睡一觉吧,谢识衣,醒过来什么都结束了。”
南斗帝君问他:“为什么?”
谢识衣道:“他回家了。”
其实,这贯穿一生的执念只不过是他一人的孽和劫。
真论深情也谈不上。
没有痛彻心扉,没有死去活来,用局外人的视角看,也许就是他觉得?永生太无聊,自?导自?演一场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