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自何蠢之谋?实乃大不智也。某虽在远,亦为使君忧之——刘瑾以阉宦擅权、弄法乱政,朝野之士莫不痛恨!然倒行逆施,不过一时之势。纵遂幸免于一时,或五六年,或八九年,必遭雷霆清算。’
‘反观使君杨家。自汉唐以来,千几百年,土地人民,未之或改。所以长久若此者,以能世守天子礼法,竭忠尽力,不敢分寸有所违越。故天子亦不得踰礼法,无故而加诸忠良之臣。不然使君之土地人民富且盛矣,朝廷悉取而郡县之,其谁以为不可?’
‘日后清算刘瑾,使君若牵连其中,丢却祖传官位尚是小事。麾下两宣抚、六长官岂肯再俯首?一旦君势弱,必生异心;周遭土司久窥使君领土,亦会乘隙而图。届时祖业失却,子孙怨怼,使君纵有悔意,又何颜面见杨家列祖列宗于地下?’
看到这,苏录已经明白老师的意思了,他用刘瑾得势必不长久与杨家在播州近千年的延续形成强烈对比。然后让杨斌自己思考——为了当几年按察使,跟刘瑾这样的大奸臣搅在一起,落下终身的把柄,甚至可能会给朝廷借口将播州改土归流,到底值不值?
当然是太不值得了……
而且王阳明算到了杨斌肯定不会轻易被说服,又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分析了,一旦被朝廷撤职的恶果……杨斌自己就觊觎别人的领土,自然也会担心万一丢了世袭的官职,被别的土司瓜分了祖传的领土。
然后王阳明又进一步说明他现在危险的处境:
‘夫宣慰,守土之官,故得以世有其土地人民;若按察,则流官矣,东西南北,惟天子所使。朝廷下方尺之檄,委使君以一职,或闽或浙,其敢弗行乎?则方命之诛不旋踵而至,捧檄从事,千百年之土地人民非复使君有矣。’
意思是你当宣慰使多好啊,世世代代土皇帝一样。但当了按察使就成了流官,皇帝让你去哪就得去哪,不去就等着被治罪砍头吧。到那时播州土地人民,都不再归你杨家所有了。
‘由此言之,虽一省之臬台,使君亦当速速辞之,不可恋栈!凡此以利害言,揆之于义,反之于心,使君必自有不安者。以使君之智,定早就抉择,贬臣唯念使君家业长久矣……守仁顿首。’
想想我这些话是不是这个道理?这破官根本就是个招祸的丧门星,所以赶紧辞职吧……
而且这封信最妙的是,只字未提赤水河的事儿,让杨斌以为王守仁完全是在替他担心。
看完之后,苏录竖起双手拇指,心悦诚服道:“老师,常言说,书生能当百万兵,今天学生算是见着了。”
“呵呵。”王守仁搁下笔,也得意地笑道:“为师原先也没有这么犀利。是悟道之后,感觉看问题要比从前通透不少,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我一样。”
“有没有那么厉害啊?”苏录不信道:“弟子怎么没有这个感觉?”
“那说明你道行还不够,还得继续修炼啊。”王守仁笑道:“我们的惣学再神奇,也不可能知道了就无敌天下,还需知行合一,在事上练啊。”
“是,老师。”苏录老老实实道。
确实,就算一同悟道,自己跟老师差的也远着哩……
“你也不用着急。你现在才十七岁,在同龄人里,已经不可能有人比你更强了。”王守仁一边将吹干的信纸小心折好,装进信封,然后用浆糊封好口,一边笑道:“等到你二十七岁,一定远超今日之为师了。”
“老师对我真有信心。”苏录笑道。
“那当然,你可是与为师共创惣学之人。”王守仁正色道:“还需要怀疑自己有大智慧吗?”
“嘿嘿……”苏录挠挠头,愣是没好意思点头,他要脸。
便赶紧扯开话题道:“老师这封信真能说服杨斌辞职?”
“当然。”王守仁点头道:“这要是他刚上任的时候,可能还没用。但他已经当上了按察使半年了,个中滋味也体会到了,估计早就觉得没劲了。”
“怎么讲?”苏录问道。
“就像汉人难当土司的官,土司去当汉人的官,肯定也不好受吧?何况还是去成都,上头还有布政使和巡抚布政使,下头还有一帮他调不动的按察副使。”王守仁洞若观火道:
“就像一滴油进了水缸,怎么它也融不进去的。别人抱成一团排挤他,把他架空,你说他难受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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